第70章 雪傀残心(1/2)
风雪如刀,割裂北荒的黎明。林不觉将最后半袋干粮塞给萤,自己嚼着冻硬的肉脯。离开神京已七日,他们绕过朱砂谷,直插黑石原腹地。怀中月漪的铜牌贴着心口,三百二十七个名字仿佛在跳动。
“师父,脚印。”萤蹲在雪坡上,指尖轻触地面。三排脚印延伸向东北,深浅不一——两排是成人靴印,一排却是赤足拖痕,脚踝处有锁链磨痕。
林不觉顺着痕迹追踪,寒髓咒在极寒中隐隐作痛。转过冰崖,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雪地上散落着铁链与骨哨碎片,一具半人半傀的躯体倒在血泊中。那人左半身筋肉虬结如岩石,右半身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胸口插着半截骨哨。
“还活着!”萤扑过去,探他鼻息。
林不觉按住少年手腕,通脉境的内力缓缓输入。少年右眼忽然睁开,浑浊中透出清明:“走……别管我……他们会回来的……”
“谁会回来?”林不觉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
“玄鳞教……炼人傀的……”少年喘息,“每月十五,黑石原……收‘雪税’……其实是收孩子……”
话未说完,少年左半身突然扭曲,岩石肌肤泛起青光。他猛地抓住林不觉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杀……杀了我!趁我还记得娘的样子!”
林不觉反手扣住他脉门,青玉簪抵住骨哨。簪身微光与寒髓咒共鸣,竟将青光压制片刻。少年右眼流泪:“我叫石生……石头的石,生命的生。家乡在雁门关外……爹说……人如石,当有骨气……”
“撑住,石生。”林不觉从怀中取出火晶花粉敷在伤口,“你家乡在哪?我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石生惨笑,“他们抓走全村孩子。官府说……是雪狼叼走了……”他剧烈咳嗽,血沫中混着细小骨片,“我逃出来三次……这是最后一次……左半身已不是我的了……”
林不觉心头刺痛。雁门关外三十七村,去年上报“雪狼袭人”失踪案三百余起,北荒都护府结案称“天灾”。原来天灾是人祸。
“师父,他左臂在变硬!”萤惊呼。
只见石生左臂岩石肌肤迅速蔓延,青光闪烁。林不觉当机立断,青玉簪刺入骨哨。簪身光芒大作,与寒髓咒共鸣形成冰晶,暂时冻结青光。但寒髓咒反噬,林不觉唇色发白,额角结霜。
“唱……守鼎歌……”他咬牙对萤说。
萤清唱起朱砂谷学的歌谣。歌声中,石生右眼渐渐清明:“这歌……我娘也会……她总说,人要有心,不能当石头……”
林不觉趁机拔出骨哨。哨身刻着细密符文,与玄鳞教制式不同,哨孔中嵌着半粒火晶——竟是青丘火种!
“他们偷了青丘火种……”林不觉心沉。赤狐月曾说,火种失窃三粒,原以为是虎部余孽所为。
石生虚弱地指向东北:“黑石原……地裂口……他们在炼‘万骨傀’。用三百童男童女……炼成一具……”他突然抽搐,“快走!骨哨碎了,他们能感应到!”
林不觉背起石生,萤在前探路。少年轻得像一片雪,右半身冰凉,左半身却滚烫如炭。
“师父,我好冷……”石生在林不觉耳边呢喃,“但左半身……好烫……像有火在烧……”
林不觉用内力为他驱寒,通脉境的内力外放仅一尺,尽数护住少年心脉。寒髓咒随内力运转加剧,他脚步渐沉,雪地上留下深坑。
“放我下来……”石生挣扎,“你会死的……”
“人非器物,不当被炼。”林不觉喘息,“守心如鼎,法平如水——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第一句话。”
石生泪流满面:“我爹……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雁门关的雪再大,压不垮人心里的光。”
日暮时分,前方出现灯火。北荒都护府第三戍堡矗立雪原,旗杆上“张”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林不觉曾与此地都尉有过一面之缘。
守卫见来人背着伤者,立刻通报。片刻后,一位青衫文士迎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是北荒都护府判官张明远。他身后跟着两名医者,抬着软榻。
“林大人!”张明远拱手,眼中惊讶,“赤狐月共主飞鹰传书,说您会路过。没想到这么快。”他目光落在石生身上,“这位小友……”
“被玄鳞教所害。”林不觉简述遭遇,隐去骨哨细节。
张明远叹气:“近来匪患猖獗,都护大人已下令严查。”他引二人入堡,“医馆在东厢,先救人。”
戍堡内温暖如春,药香弥漫。医者为石生清洗伤口,林不觉守在门外。张明远递来热茶:“林大人来得不巧。都护大人去黑石原巡视,明日方归。不过……”他压低声音,“下官有密报,玄鳞教在黑石原有异动,似在挖掘什么。”
林不觉心头一震:“可有证据?”
“有。”张明远取出一张地图,“这是黑石原地裂分布图。玄鳞教只占三处裂口,却避开最大的‘鹰嘴崖’。下官怀疑,鹰嘴崖下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地图标注精细,裂口位置与石生描述吻合。林不觉细看,鹰嘴崖旁注小字:“古战场遗址,怨气极重”。
“张判官为何帮我?”
张明远捋须微笑:“律武监旧案,下官曾受林司正恩惠。况且……”他望向医馆,“法理不外人情。那孩子右眼清澈,左眼浑浊,正是人傀之相。官府若装瞎,天理难容。”
萤捧着药碗出来:“石生哥哥醒了,要见师父。”
病榻上,石生右半身已清洗干净,是个清秀少年。左半身覆盖着岩石般的硬壳,青筋如蚯蚓蠕动。他看见林不觉,努力想坐起。
“别动。”林不觉按住他,“张判官会护你周全。”
“不……”石生喘息,“他们有内应……在官府……鹰嘴崖的地图是假的……”他突然抓住林不觉手腕,“左耳!看我左耳后面!”
林不觉拨开他头发,只见耳后皮肉翻卷,嵌着一块铜片,刻着细微符文。萤惊呼:“是追踪符!”
张明远脸色微变:“下官立刻命人拆除!”
“来不及了。”石生苦笑,“他们今晚必来。林大人……带我走。我认得黑石原每条裂缝……可助你找到孩子……”
林不觉沉吟。带伤者夜闯黑石原是险招,但留下恐遭毒手。他望向窗外,暮色四合,风雪又起。
“张判官,可有快马?”
“有。但黑石原夜间有地裂暴动,马匹难行。”
“无妨。”林不觉背起石生,“人比马灵。”
张明远欲言又止,终是点头:“东门无守卫,直通雪原。下官会拖住戍堡官兵。”他塞给林不觉一包药粉,“止血散,青丘制式。”
林不觉收下,深深一揖:“恩情铭记。”
夜半,黑石原。
狂风卷雪,地裂如蛛网。林不觉背着石生,萤在前持火把探路。少年指路精准,避开数处暗裂。寒髓咒在极寒中如刀割,林不觉内力仅能护住石生,自己嘴唇发紫。
“师父,前面有火光!”萤低呼。
鹰嘴崖下,数十顶帐篷围成圆阵。中央地裂口宽约三丈,红光透出。崖边高台上,玄鳞教徒正押解孩童排队。孩子们脚踝锁着骨链,眼神空洞。
“每月十五收‘雪税’,实则是收童男童女。”石生在林不觉耳边低语,“他们用骨哨炼人傀,一具需三十童魂。三百童魂,可炼‘万骨傀’,刀枪不入……”
林不觉细看,台上主持者竟是驿站遇过的黑衣女子,人称“骨娘子”。她手中哭魂哨泛着血光,每吹一声,便有孩童被推入地裂。
“不能硬闯。”林不觉藏身岩后,“你认得阵眼吗?”
石生点头:“骨链连着主哨。毁了主哨,骨链自解。但主哨在骨娘子怀中……”
萤突然拉林不觉衣袖:“师父,看那边!”
崖侧阴影中,数十名火骑静默列队,赤狐月金瞳映着雪光。她身旁站着白瞳,显然已从青丘赶回。
林不觉心头一暖。赤狐月曾言“九部已立新律,自有其路”,却仍派火骑相助。他以雪搓出信号——三短两长,青丘密语“救人优先”。
赤狐月会意,火骑分作三队。一队绕后截断退路,一队潜入帐篷救孩童,一队随她直扑高台。
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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