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来了!(2/2)

你看吧,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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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3年,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在此之前,我是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骗子;在此之后,我成了一个被时代洪流抛弃的穷光蛋。

春天,坏消息从欧洲传来。

5月9日,维也纳股市崩盘,引发了席卷整个欧洲的金融危机 。

我当时并未在意,隔着大西洋,欧洲的哀嚎对我来说,不过是报纸上的一行小字。

我将我所有的积蓄,将近五万美元,都投在了一家看起来最稳固、最值得信赖的银行,杰伊·库克银行。

这家银行是战争英雄,曾帮助联邦政府销售了数亿美元的战争债券,更是北太平洋铁路的主要融资方。

我的理财顾问告诉我,投资铁路,就是投资美国的未来。

然而,我投资的不是未来,是泡沫。

铁路的过度建设,早已远远超出了市场的实际需求。无数条莫名其妙的铁轨建设,耗尽了投资者的热情和耐心。

杰伊·库克银行,这个曾经的金融巨擘,被北太平洋铁路这个无底洞拖得越来越深 。

9月18日,星期四。

这一天,我永生难忘。

我正在一家高档餐厅里,与我的出版商讨论着下一本小说的构想。侍者突然送来一份报纸,上面的标题,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杰伊·库克银行宣布破产!”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失魂落魄地冲出餐厅,街上已经乱成一团。

人们疯狂地涌向银行,华尔街上,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此刻像疯子一样推搡、叫骂。我挤到杰伊·库克银行门口,那扇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上贴着一张冰冷的告示。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9月20日,纽约证券交易所被迫宣布暂停交易十天,这是史无前例的举动 。

紧接着,全国的银行开始接二连三地倒闭 。

我的钱,我所有的钱,都随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化为了乌有。

紧接着,有近百家铁路公司破产或债务违约。

股票一文不值,债券变成废纸。

即便是由利兰·斯坦福等“四大巨头”掌控的中央太平洋铁路,这样一条已经投入运营、能够产生稳定收入和利润的交通大动脉都难以幸免。

股价暴跌,整个市场的信心都崩溃了,投资者不分青红皂白地抛售所有铁路股票和债券。

更糟糕的是,政府为了稳定金融,在10月份通过了《硬币法案》,废止银币,全面推行金本位制。

这一举措导致货币急剧紧缩,通货紧缩加剧,对于我们这些一夜之间变成负债者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因为交不起钱被赶出了住所。

我卖掉了定制的西装,卖掉了金质的怀表,卖掉了所有能证明我曾经阔绰过的东西。

我从云端,重重地摔回了泥里。

我再次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j.j. 威尔逊。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纽约萧条的街头游荡。

我看到工厂倒闭,工人失业,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到处都是排队领取救济面包的穷人。

我甚至在街角,看到了几个曾经与我推杯换盏的“朋友”,他们和我一样,眼神空洞,满脸绝望。

这个国家病了。

而我,只是这场巨大灾难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我蜷缩在布鲁克林一座桥下,身上只盖着几张发臭的报纸。

报纸上,还印着我曾经风光时的照片。我看着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陈九。

我想起了那个在火车劫案中,冷静地指挥着一切的华人;想起了那个在萨克拉门托,用一个谎言就搅动了整个舆论的男人。

那个火烧铁路园区,给我了新生的男人。

我想起了旧金山那个神秘的、吸引着东部名流的格斗赌博。

在所有人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身不由己的时候,似乎只有他,总能找到逆流而上的方法。

一个微不足道的华人,但我却像情人一样如此的思念他,甚至梦里都是他。

去圣佛朗西斯科。

去找陈九。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是我重新富有的唯一希望。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用最后剩下的几枚硬币,买了一张最便宜的、通往西部的火车票。

当我再次踏上那熟悉的、充满汗酸味的火车车厢时,我的心情,与三年前截然不同。

上一次,我是被动地被命运推着走;而这一次,我是主动地,去寻找我的命运。

圣佛朗西斯科,我回来了。

陈九,你还在那里吗?

你还会记得我这个,曾经应你的要求编织了第一个伟大谎言的,落魄的记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