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不躲瘟神,迎的是人心(2/2)

真正的破局,不在施舍,而在直面死亡。

“走。”她转身入内,取银针、药囊、火折,对杜仲道,“去最深的巷子,见最重的病人。”

杜仲心头一颤:“可那里……已是疫区核心,进去就难出来!”

“所以我才要去。”她抬眸,目光如刃,“他们怕我是瘟神,可我若不去,谁来告诉他们——我不是来散疫的,是来斩根的?”

两人踏进城西贫民巷时,天色已阴。

断墙残瓦间弥漫着腐草与腥血混杂的气息,孩童蜷缩在门洞里低声呜咽,老人伏尸门槛,无人收殓。

一只黑猫窜过屋檐,眼中泛着诡异红光。

第一户人家,五岁女童蜷在床上,面如赤炭,呼吸短促如拉风箱。

母亲抱着她,眼泪早已流干。

苏锦言二话不说,掀开被褥,指尖探脉仅三息,便知肺络已被炎髓蛊侵蚀七成,再拖半日,心脉必断。

她取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膻中”、“列缺”、“太渊”,手法快如电闪。

针尾轻颤,一股温润药力自针尖渗入经络,压制蛊虫躁动。

女童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血,体温竟微微回落。

“她能活到明日。”苏锦言收针,语气平静,“明日我再来,若还有命,就还有救。”

母亲嚎啕大哭,扑通跪下,额头磕在地面。

一路行来,九户垂死者,七针控症,三人回魂。

当她们回到济世庐时,暮色已沉。

而门口,一位拄拐老妇静静等候。

她是老吴妈,巷中孤寡,年近七十,腿脚不便,平日靠拾荒度日。

此刻她颤巍巍上前,双膝一弯,重重跪下。

“苏大夫……我愿第一个试新药。”

全场骤静。

陆先生欲劝,石铁头眉头紧锁,杜仲眼眶发红。

谁都知道,所谓“试药”,意味着成为未知药方的活体验证——若失败,便是第一个暴毙者。

苏锦言凝视她良久。

风拂过庭院,吹动她鬓边碎发。

她看见老吴妈浑浊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为什么?”她问。

“我活够了。”老妇声音沙哑,“可巷尾那几个娃娃才五岁……我没娃,可我看他们长大。你若不敢用大人试药,那就用我。我死了,没人哭;可他们要是没了,整条巷子就灭了根。”

苏锦言沉默片刻,终于伸手,从药囊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墨绿药丸,置于瓷碗,注入温水化开。

她亲手端起,递至老吴妈唇边。

“您若倒下,我会记住您的名字。”她声音低缓,却如铁铸,“不止记住,还要让全城人都知道——有个叫吴桂娘的老妇,替千百孩童挡了一场劫。”

老妇含泪一笑,仰头饮尽。

那一夜,济世庐灯火不熄。

三更天,院墙外忽有异响。

周捕头翻墙而入,神色凝重,袖中滑出一封密函:“刑部暗线传讯——东宫虽清,但昨夜城南乞丐窝点集体失踪,三十多人,一夜蒸发。”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张炭笔画,摊开于案:

一人披黑斗篷立于井边,身形瘦削,右颊似有一道扭曲烙印,形如蛇尾缠火。

苏锦言瞳孔骤缩。

指尖抚过那烙印轮廓,心如寒潭坠石。

药奴子替身。

她原以为阿七体内残魂只是预警,却不料对方早已借尸还魂,在暗处布局多时。

投蛊、栽赃、制造恐慌……一切只为唤醒地底沉睡的邪阵。

“他在用活人喂养地脉。”她低声,语带杀机,“这场疫,不是病,是祭。”

她当即下令:“石铁头,带三十精锐,封锁城西三口古井,不得放任何人靠近。在井沿埋‘引香粉’,此粉遇蛊气会显荧光,若有妄动者,格杀勿论!”

又转向陆先生:“立刻改方——‘清络饮’中加入微量‘定神露’。此疫蛊会诱发幻觉,使人自焚、互噬而不自知。加药后可镇神魂,防失控。”

陆先生皱眉:“可定神露性烈,稍有过量便会致人昏厥……”

“宁可昏三日,不可疯一时。”苏锦言冷笑,“你可知疯了的人会做什么?他们会觉得自己在火中升仙,然后拉着全家跳灶膛。”

空气骤冷。

三日后,陷阱触发。

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踉跄靠近西井,手刚触井沿,忽然浑身剧颤,双目翻白,口中嘶吼:“火……火里有娘……快成仙……我要飞了!”

刹那间,皮肤下鼓起游走肿块,似有活物欲破体而出!

守卫迅速制伏,苏锦言闻讯赶来。

她蹲身探脉,指尖划过其耳后肌肤,忽觉细微蠕动——

银针疾出,精准挑破皮肉,一枚半透明虫卵被夹出,尚在微微搏动。

她将其投入特制药液皿中。

奇变陡生——

虫卵遇液,竟泛起微弱金光,仿佛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似有低鸣震颤,连院中铜盆清水都泛起涟漪。

苏锦言握紧腕上玉镯,指节发白。

他在用人的痛苦喂养地脉……

她抬头望向漆黑夜空,乌云如墨,压城欲摧。

雨,还未落。

可整座京城,已在毒雾边缘缓缓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