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灶煨干菜融年味 门扫尘霜等客归(2/2)

灶上的梅干菜炖肉已经煨得差不多了,掀开锅盖,肉皮炖得透亮,用筷子一戳就能透,萝卜吸足了汤汁,咬开一口,先是肉香,再是萝卜的清甜,最后是梅干菜的咸香,层层叠叠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暖乎乎的,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林晚盛了一碗给小石头,小家伙捧着碗,蹲在灶边,呼哧呼哧地吃着,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

“慢点吃,别烫着。”林晚揉着面团,看着小石头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盼着在外做工的父母回家,奶奶就会从坛子里掏出干菜,炖上一锅肉,那香味,是她记忆里最浓的年味。后来父母定居在城里,她却回了老家,守着这一方小院,守着这些坛坛罐罐的干菜,守着巷子里的乡情。

面团醒好了,林晚把它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圆圆的面皮,把提前拌好的干菜肉馅包进去。馅料是用梅干菜和五花肉末调的,加了少许姜末和葱花,还滴了几滴香油,捏褶子的时候,指尖都能沾到那股诱人的香气。包好的包子码在蒸笼里,上锅蒸,不多时,蒸笼里就冒出了白汽,干菜包子的香味混着梅干菜炖肉的香,在院子里绕来绕去。

巷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趁着雪停的空档,出来置办年货的。有人拎着刚割的猪肉,有人挎着买好的对联福字,还有人抱着一捆大葱,走几步就跟相熟的人聊几句,话题总绕不开“家里的娃啥时候回”“年货备得咋样了”。

张婶又过来了,这次手里拎着一碟刚炸好的油豆腐:“晚丫头,把这个搁你那干菜炖肉里,吸满了汁,比肉还好吃。”她把油豆腐倒进锅里,用锅铲翻了翻,“我家那小子,昨儿打电话说,买了廿二的票,这回能在家待十五天呢。”

“那可真好,”林晚捏着包子褶子,笑着说,“等他回来,我这包子刚蒸好,让他尝尝。”

说话间,蒸笼里的包子已经熟了,掀开笼屉,白白胖胖的包子冒着热气,捏开一个,皮暄软,馅足实,梅干菜的咸香裹着肉汁,咬一口,满口生津。张婶尝了一个,连连点头:“就这个味儿,外头的馆子做不出来,这是咱自家晒的干菜,自家揉的面,才有这个乡情味。”

日头渐渐偏西,巷子里的雪又开始下了,不过这次是细碎的雪粒,落在肩头,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却不觉得冷。林晚把蒸好的包子装了几个油纸袋,给巷子里的几家邻居都送了些,老周叔接了包子,掰了一个塞进嘴里,含混着说:“晚丫头,你这手艺,就是咱这巷子里的年味啊。”

送完包子回来,林晚把厨房收拾干净,又去院角看那些封好的陶坛。黄泥已经干透了,在坛口凝成一层硬壳,坛身上贴着红纸条,写着“梅干菜”“笋干”“萝卜干”,在雪色里格外显眼。她伸手摸了摸陶坛的壁,凉丝丝的,却仿佛能摸到里头藏着的暖意,那是夏的阳光、秋的风,还有盼归的情,都封在了这一坛坛干菜里。

灶膛里的火还没灭,煨着一锅干菜粥,米粒熬得软烂,混着切碎的雪里蕻,喝一口,暖到心底。林晚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听着巷子里的动静,扫雪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还有远处传来的班车鸣笛声,凑在一起,成了最动听的乡音。

她想起早上给城里的父母打电话,母亲说,腊月廿四就动身回来,父亲已经把车里的暖气提前试好了,就怕路上冷。挂了电话,她往坛子里又多塞了两把晒好的干菜,想着等父母回来,做他们最爱吃的干菜扣肉和笋干老鸭汤。

夜色慢慢漫上来,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板路上,雪粒落在灯光里,像撒了一把星星。林晚起身,拿了扫帚,把自家门前的雪扫干净,又把巷口那段路也扫了,扫出一条干净的小道,等着归人踏雪而来。

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空气里飘着干菜的香、包子的香、还有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饭菜香,混着雪的清冽,成了独属于这个小山村的年味。林晚站在巷口,看着远处的山路,雪落无声,前路漫漫,可她知道,那些在外的人,正踩着这风雪,朝着这巷子里的烟火气,朝着这一坛坛干菜藏着的暖意,一步步走来。

她转身回院,把院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像是在等风,也像是在等归人。灶上的粥还温着,陶坛里的干菜还香着,这个年,有干菜暖着,有乡情绕着,不管风雪多大,归程多远,总能盼到团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