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炊烟绕巷烹干菜 闲话故土话情长(1/2)
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裹着清冽的寒气笼在青瓦错落的村子上空,巷子里的石板路浸了夜露,踩上去凉丝丝的,却先被一股沉郁的、混着烟火气的干菜香勾住了脚步。林晚蹲在灶房的门槛边,正把晒得干松的梅干菜放进温水盆里泡发,深褐色的菜干遇水慢慢舒展,露出内里软韧的肌理,一股子独属于阳光和风的清香气,混着井水的凉,漫出了盆沿。
这梅干菜是入秋时晒的,收了自家种的芥菜,焯水、晾晒、反复揉搓,再用陶罐封了一冬,如今开罐,香气早沁进了菜梗菜叶里。旁边的竹篮里,还码着切得整齐的萝卜干、撕成细条的笋干、晒得焦脆的干豇豆,都是村子里家家户户常晒的干菜,也是冬日里最解腻、最贴胃的吃食。
“晚丫头,泡梅干菜呢?”王婶挎着一篮刚从菜园薅的青蒜和青菜,掀开门帘走进灶房,见林晚正用手轻轻揉着泡发的梅干菜,笑着把菜搁在石台上,“昨儿我家那口子还念叨,说你家的干菜煨肉是一绝,今儿要是做,可得喊俺们尝尝。”
林晚抬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鼻尖还沾着点梅干菜的香:“婶子早!正打算今儿用梅干菜煨五花肉,再炖个笋干鸡,萝卜干炒腊肉,都是些家常味,您要是不嫌弃,中午就搁这儿吃。”
王婶凑到水盆边,捏起一把泡软的梅干菜闻了闻,眼里满是认可:“你这梅干菜晒得好,不霉不柴,闻着就香。俺家的去年晒少了,没到腊月就吃完了,前儿还跟你叔念叨,要不再晒点,可惜这会儿天寒,菜都长慢了。”
林晚笑着应道:“我这罐里还多,等下给您装些回去,够您煨两回肉的。”她说着,起身去灶膛边添了点干柴,先烧上一壶热水,“干菜就得配五花肉,慢火煨,油渗进菜里,菜香又融到肉里,肥的不腻,瘦的不柴,最是下饭。”
王婶坐在小板凳上,帮着林晚择青蒜,唠起了家常:“可不是嘛,想当年俺们小时候,冬天没啥菜,就靠这些干菜撑着。俺娘用干豇豆炖腊猪蹄,用萝卜干炒咸菜,就着玉米面饼,能吃两大碗。现在日子好了,鸡鸭鱼肉不缺,可还是念着这口干菜味,总觉得比山珍海味还香。”
林晚往泡梅干菜的盆里又添了点温水,听着王婶的话,心里也泛起暖意。这村子里的吃食,从来都不只是裹腹,更是藏着一代代人的日子。晒干菜的时节,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院坝里,都铺着竹席,晒着各色干菜,风一吹,满村都是菜干的香。谁家晒得多了,给邻里送点;谁家晒少了,邻里又会匀些过来,一来二去,干菜的香里,就裹了人情的暖。
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着一道略带迟疑的女声:“请问……这里是林晚家吗?我们闻着香味找过来的。”
林晚和王婶对视一眼,起身去开门。院门外站着一对年轻夫妻,男人背着双肩包,女人手里拎着个帆布包,两人都裹着厚外套,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带着好奇。“您好,我们是从城里过来的,沿着巷子走,闻着这干菜的香,就找过来了,”女人笑着解释,“听村里人说,您家做的干菜特别好吃,想问问能不能尝一口?我们不白吃,给钱的。”
林晚连忙摆手,侧身让两人进屋:“快进来暖和暖和,哪能要钱呢?就是些家常吃食,不嫌弃就尝尝。”
夫妻俩走进院子,目光落在屋檐下挂着的腊味和竹篮里的干菜上,男人感慨道:“我们老家也是农村的,小时候奶奶也晒这些干菜,后来搬到城里,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味儿了。今儿路过这村子,闻着这香,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了。”
女人也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竹篮里的笋干:“城里超市也有卖干菜的,但总觉得少了点味儿,要么太咸,要么太干,没有这股子阳光晒出来的香。”
林晚把两人让到灶房的小板凳上,倒了两杯红糖姜茶递过去:“城里的干菜大多是机器烘干的,少了慢晒慢晾的功夫,自然少了点味儿。咱这干菜,都是靠天晒,一早把菜铺出去,傍晚收回来,遇上好晴天,晒个七八天,收进罐里封着,吃的时候泡开,那股子故土的香才透。”
王婶也搭话:“可不是嘛,晒干菜得看天,得是晴好的秋阳,不烈不燥,晒出来的菜才不焦不霉。去年晒梅干菜那阵,连着半个月晴天,晚丫头天天守着,翻了一遍又一遍,才有这好成色。”
年轻夫妻捧着热乎的姜茶,听着两人的话,眼里满是向往。男人说:“我们在城里上班,天天吃外卖、下馆子,总觉得胃里空落落的,今儿闻着这干菜香,才知道是想家了,想老家的灶火,想奶奶煨的干菜肉。”
林晚听着,心里软乎乎的,转身去灶房忙活。先把泡好的梅干菜挤干水分,切成小段;又把五花肉切成方块,用温水焯去血沫,沥干后放进热锅里煸炒,逼出多余的油脂,再放姜片、八角、桂皮炒出香味,加生抽、老抽调味,添上热水,没过肉面,再把梅干菜铺在肉上,盖上锅盖,转小火慢煨。
灶膛里的火苗不疾不徐地舔着锅底,不多时,锅里的香气就漫了出来,先是肉香,再是梅干菜的香,两种味道缠在一起,浓而不腻,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另一边,林晚把笋干泡软,切成段,和剁好的鸡块一起放进砂锅里,加姜片和少许料酒,用炭火慢炖;又把萝卜干切成丁,和腊肉丁、青蒜段一起,准备做个小炒。
年轻夫妻凑在灶边,看着林晚忙活,女人忍不住问:“林姐,这梅干菜煨肉,得煨多久才好吃?”
“至少得一个时辰,”林晚往砂锅里添了点温水,“火不能大,得慢煨,让肉的油渗进梅干菜里,梅干菜的香又钻进肉里,这样肉才酥烂,菜才入味。俺们村里做这个,都是一早煨上,中午吃,灶火不熄,香能飘半条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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