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帆影渐远楚天阔 客路初程意未平(2/2)
“快到了。”艄公停下橹,用手抹了抹额角的汗,“前面就是镇上的码头,我送你到那,就该往回走了。”
狗子站起身,从包袱里摸出碎银子,要给艄公费。艄公摆了摆手:“不用多给,按常价来就成。咱庄户人,不占人便宜,也不让人吃亏。”
狗子犟不过,只好多塞了几个玉米面饼给他:“叔,这些饼你带着路上吃,谢你一路照应。”
艄公接过饼,揣进怀里,笑:“你这娃,倒会疼人。到了镇上,要是遇着难处,就问问码头边的老船工,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
船靠了岸,码头边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狗子拎着包袱,抱着竹筐,下了船,回头冲艄公挥了挥手。艄公也挥了挥手,摇着橹,轻舟慢慢驶离码头,往江的上游去,往他故里的方向去。
狗子站在码头上,看着轻舟的帆影越来越小,最后融进江面的波光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着码头的鱼腥、茶水的清香、还有街边小吃的香气,是和村里截然不同的味道。
他定了定神,攥紧了手里的包袱,往镇上的街巷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磨得光滑,走在上面,没有村里泥土路的软乎,却透着一股市井的鲜活。街边的铺子开着,卖布的、卖吃食的、卖农具的,琳琅满目。他看见有卖秧苗的摊子,摆着的秧苗比村里的嫩,却少了点自家侍弄的那份踏实。
走了没多远,他看见一个招工的告示,贴在一家粮行的墙上,写着招帮工,管吃管住,工钱月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对着粮行里的掌柜拱了拱手:“掌柜的,我想应聘这帮工的活计。”
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身板结实,手上还有常年劳作的厚茧,便问:“庄户人家的娃?会种地,会扛活?”
“会!”狗子点点头,声音响亮,“我在家种过秧,收过稻,啥重活都能干,也能吃苦。”
掌柜的笑了笑:“成,先试工三天,要是手脚麻利,就留下来。咱粮行缺的就是你这般肯下力的。”
狗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他跟着掌柜进了粮行,后院有几间空着的厢房,掌柜的指了一间:“你就住这,先把东西放下,晌午先吃口饭,下午跟着伙计们搬粮。”
狗子放下包袱和竹筐,看着简陋却干净的厢房,心里有了点底。他走到窗边,往窗外望,能看见远处的江面,江面上的船来来往往,像他此刻的心情,忐忑,却又带着无限的可能。
晌午的饭是糙米饭配着青菜豆腐,虽不如家里的红薯粥香甜,却也管饱。和他一起吃饭的伙计们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后生,有本地的,也有外乡来的,聊起天来,倒也热络。有人问他从哪来,他说“江上游的小村子”,有人问他为啥来镇上,他说“想挣点钱,让家里的日子好点”。
下午,他跟着伙计们搬粮,麻袋装的稻谷沉甸甸的,他咬着牙,一趟趟地搬,额角的汗淌下来,滴在地上,像落在村里田垄上的汗一样,实实在在。伙计们见他肯下力,也乐意搭把手,有人教他怎么搬粮省力气,有人跟他说镇上的规矩,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日头渐渐往西沉,落工的时候,掌柜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手脚挺麻利,明儿个接着来。”
狗子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心里的甜盖过了累。他走到码头边,看着西沉的日头,把江面染成了橘红色。他想起村里的此刻,林满仓叔该在田埂上溜达,看看秧苗,赵氏婶子该在灶房里忙活,炊烟该升起来了,混着饭菜的香,飘在村落的上空。
他从包袱里摸出一个桑葚干,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是家里的味道。他知道,这只是他客路的第一步,往后还有很多苦要吃,很多路要走,但他不怕。就像林满仓叔说的,脚踩在泥里,心贴着地,走到哪都不会亏。
江风吹过来,带着暮色的凉,他往粮行的方向走,脚步稳当当的。帆影已经远了,故里也远了,但他心里的那片田垄,那片桑园,那些笑着的脸庞,却从未走远。客路初程,意虽未平,却也揣着满心的盼头,一步一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