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墨绿旗袍与旧风琴(2/2)
去大上海的路,依萍已经走过一次。再次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看着身边掠过的黄包车、西装革履的男人和妆容精致的摩登女郎,她的心情比上一次更加复杂。少了些初来时的绝望和茫然,多了份明确的目标和沉重的负担。
她不再是那个走投无路、只想寻一条缝隙钻进去求生的陆依萍,而是签了合同、背负着系统任务、需要靠自己的歌声在这里站稳脚跟的“白玫瑰”(这是秦五爷给她起的艺名,她觉得尚可接受)。
从后门进入大上海,喧闹的音浪瞬间将她包裹。后台依旧弥漫着脂粉和烟草的气味,人来人往,比前两天试唱时更加忙碌。红牡丹看到她,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便转过头去和另一个舞女说笑,显然没把她这个新人放在眼里。其他几个歌女和乐师则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依萍没有理会这些,她找到分配给自己的、一个极其狭小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化妆间(如果那能被称为化妆间的话),将手袋放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些许紧张,拿出笔记本,最后一遍默记今晚要唱的歌。
时间一到,报幕员念出了“白玫瑰”的名字。
依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墨绿色旗袍的衣襟,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她推开那扇薄薄的门板,走向那片光影迷离、充斥着欲望与喧嚣的舞台。
灯光比试唱那天似乎亮了一些,打在她身上,将那抹沉静的墨绿映照得愈发显眼。她走到麦克风前,台下依旧是那些醉眼迷离的面孔。
她没有笑,也没有刻意摆出任何姿态,只是微微颔首,对着乐队方向示意。
前奏响起,并非热烈的爵士,也非缠绵的舞曲,而是一段舒缓中带着些许幽怨的旋律。她选的,是一首经过她略微修改、更强调坚韧而非哀怨的《四季歌》。
她开口,清冷的嗓音再次流淌出来,如同月光下静静绽放的夜来香,带着露水的微凉和自身的芬芳,在这片浮躁的空气里,开辟出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安静而执拗的天地。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歌声里,没有迎合,只有淡淡的叙述和一种在命运颠簸中不曾熄灭的、对美好的微弱向往。
台下的喧嚣,似乎又一次,被她这不合时宜却直抵人心的“不同”,按下了一个微弱的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