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保守派攻讦,风波再起(2/2)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可见,事有经权之变。编纂《绣典》乃利在千秋之盛举,故可变通。同理,创办学堂,系统传承《绣典》所载,使技艺不致因人而废,使更多女子得以习艺谋生,此亦为经世济民之实策,为何就不能变通?难道记录下来的技艺,只配锁在深宫高阁,却不允许活学活用,惠及后人吗?”

他巧妙地将已被公认的盛举与新的提议联系起来,顿时让周允贞等人语塞。陆文渊趁势转向那位礼部官员:“至于大人所言‘尊卑有别’……下官愚见,于学问技艺之前,或许更应论‘资质’与‘勤奋’。王妃奏疏言明,需经‘考核’入学。此考核,考的是天赋,是心性,是向学之志,而非出身门第。让有才者得其门而入,让勤奋者得其路而进,此方是真正的公平,亦是朝廷选拔人才之精神所在!难道唯有男子才配拥有凭借才学改变命运的机会,而女子便只能固守出身,听天由命吗?此等论调,与‘英雄不问出处’之古训,岂非背道而驰?”

他最后看向那位抛出“牝鸡司晨”论的御史,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妃倡导女子习艺‘自立’,乃是授人以渔,使其能凭自身技艺安身立命,免于冻馁之苦,免于完全依附他人之无奈。此乃仁政,乃善举!女子能自立,则家庭多一份保障,社会多一份稳定,朝廷少一份赈济之忧。如何就成了‘动摇社稷’?莫非让天下女子皆成无根浮萍,完全仰人鼻息,方是社稷之福?下官实难理解!”

陆文渊这一番反驳,逻辑缜密,层层递进,既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将争论焦点从虚无的“礼法”引向了实在的“才学”与“民生”,更将“女子自立”解读为稳定社会的基石。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回荡在殿中,让许多中立官员眼中的犹疑渐渐散去,转为深思。

然而,周允贞等人岂会轻易认输?他们代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绝非一番道理便能说服。

周允贞挣扎着站起身,脸色铁青,指着陆文渊,怒道:“巧言令色!强词夺理!《绣典》编纂乃一时权宜,岂能与常设学堂相提并论!尊卑纲常,乃维系天下之本,岂容你以区区‘才学’混淆!女子无才便是德,此乃古训!让其习艺谋生已是恩典,岂能再纵容其生出非分之想,乱了乾坤秩序!”

他身后的官员也纷纷鼓噪起来,引述着各种艰涩古奥的经典章句,试图在理论上压倒对方。支持创办学堂的官员见状,也纷纷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一时间,太极殿内吵作一团,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场面混乱不堪,乌烟瘴气。

萧景澜高坐龙椅,看着下方这如同市集争吵般的景象,年轻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深知,周允贞等人代表的,是一种远比王太傅那种权力斗争更为顽固的力量——一种深植于文化骨髓中的保守观念。这场风波,注定不会轻易平息。

他目光扫过激烈争辩的双方,最终,缓缓抬起了手。

内侍监心领神会,尖声高呼:“肃静——!”

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之上。

萧景澜并未立刻做出决断,他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王妃所奏,周御史与诸位爱卿所谏,朕已悉知。此事关乎礼法民生,见解各异,容朕……细细思量。今日暂且议到此,退朝。”

他没有给出答案,但这暂时的搁置,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这场因女子学堂而起的、关乎观念与未来的巨大风波,才刚刚开始掀起它的第一波浪涛。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