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产后调理,重执绣针(2/2)

春桃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见她神情专注却并无疲惫之色,笔下线条流畅自如,这才稍稍安心,默默地为她续上热茶,又将烛芯挑亮了些。

萧惊寒处理完一日政务,回到内院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暮色初临,室内烛火已燃,他的妻子披着外衫坐于榻上,墨发松松挽着,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微垂着头,手持炭笔,正于纸上细细描绘,神态之专注,仿佛外界一切皆已忘却。而一旁的摇篮里,他们的儿子念辞正睡得香甜,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放轻脚步走近,未曾立刻惊扰她。目光先落在摇篮中的稚子身上,眼底泛起一丝为人父的温软,随即才转向榻上的苏清辞。他看到她膝上的异域纹样画册,看到她手边散落的彩色丝线样本,也看到了她笔下那已初具雏形的、融合了东西方元素的草稿图样。

那图样中,既有大靖山水的留白意境为底,又巧妙嵌入了波斯风格的对称花卉与藤蔓边框,色彩搭配上,似乎也大胆地采用了那种浓郁靛蓝与金棕色的碰撞。

他没有出言阻止,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因为他太了解她。刺绣于她,早已不仅是谋生之技,安身立命之本,更是她表达思想、实现抱负的途径,是她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强行让她在此时彻底放下,如同折翼飞鸟,反不利于其心绪平复。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苏清辞若有所觉,抬起头来,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微讶,随即化为清浅的笑意:“回来了?”

“嗯。”萧惊寒应了一声,走到榻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草稿上,“在看这些?”

“随便画画,”苏清辞将纸张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带着几分探讨的意味,“你觉得如何?若将波斯藤蔓的秩序感,与我们山水画的空灵结合起来,再辅以西域特有的浓艳色彩,是否可行?”

萧惊寒对绣艺虽不精通,但眼界极高,审美卓绝。他仔细看了片刻,指着一处融合了云纹与藤蔓的边角设计,中肯道:“此处过渡甚妙,柔中带刚。只是这靛蓝之色过于浓重,若大面积使用,恐夺了主景的气韵,或可作为点缀,以金线勾勒其形,或能更添华贵,又不失雅致。”

苏清辞眼眸一亮,犹如星子落入清潭:“你说得是!我原也觉此处色彩需再斟酌……”她拿起炭笔,就着他的提议,在纸上轻轻修改起来,神情愈发专注。

萧惊寒看着她沉浸其中的侧影,没有再说话。

室内一时静谧,只有炭笔划过纸面的细微沙沙声,与摇篮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异常安谧和谐的画卷。他知道,西北的风沙未曾停歇,朝堂的暗流依旧潜藏,但在此刻,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有着足以抵御一切风雨的温暖与力量。

此后数日,苏清辞在严格遵循太医嘱咐、安心调理的同时,这点“看看纹样,画画草稿”的闲暇,成了她月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剂。她并未急于求成,也严守不动针线的底线,只是让思维的触角不断延伸,在东西方美学的边界小心探索。一幅幅融合了异域风情的绣样草稿在她笔下渐次丰满,虽未付诸丝线,却已在她心中织就了一片绚烂夺目、前所未有的锦绣天地。

而这方天地,正静静等待着,在她身体康复之后,化为针尖流淌的真实华彩,为她所牵挂的丝路宏图,也为这“靖安”盛世,绣下又一浓墨重彩的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