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功高震主,惊寒请辞(2/2)

养心殿内,皇帝萧靖宇看着案头那封措辞恭谨恳切到极致的奏疏,以及那代表亲王权柄的印信,久久沉默。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温凉的玉质印玺,浑浊的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有释然,有疑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最终,他提起朱笔,在那奏疏上批了一个“准”字。

旨意下达,靖安王萧惊寒卸任一切军职,安心荣养。

随着这道旨意,以及萧惊寒近乎“自废武功”的举动,朝堂格局悄然生变。

一直被萧惊寒威势所压制、又因二皇子失势而暂时蛰伏的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活跃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兵部及京畿防务。

左卫将军李承威走马上任,接管朔风、龙武、鹰扬三卫。他虽非二皇子铁杆,但其升迁确与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多有交集,自身亦是有野望之人。在确认萧惊寒确实不再过问军务后,他迅速开始动作。

以“整饬军纪、融入京营体系”为名,李承威着手对三卫进行“换血”。一批原北境军中出身寒微、但作战勇猛、对萧惊寒极为忠诚的中低级军官被以各种理由调离关键岗位,或明升暗降,或派遣闲职。空出的位置,则迅速被其亲信、以及一些与原二皇子派系关系暧昧的将领填补。

与此同时,兵部几个原本由萧景澜或中立派掌握的机要职位,也因各种“工作需要”或“考核不力”被调整,换上了一些背景模糊、但行事风格更趋近于投机钻营的官员。

这些动作并非大刀阔斧,而是细密如雨,润物无声。等到萧景澜及其幕僚察觉不对时,京畿防务与兵部运作的某些关键环节,已然悄然易手。

二皇子萧景渊虽被禁足府中,但其母族势力与残余党羽并未完全沉寂。他们利用这难得的权力真空期,通过李承威等新晋得势者,巧妙地安插人手,渗透关键职位,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在萧惊寒主动退让留下的阴影里,悄悄编织,试图重新把持朝政机要。

一时间,朝堂之上,看似风波平息,靖安王荣养,三皇子监国,一切井然有序。然而暗地里,依附二皇子的势力却借尸还魂,死灰复燃,虽不及往日嚣张,却更显隐秘难防。

靖安王府,门庭渐渐冷落。

往日车水马龙、巴结逢迎的官员不见了踪影,仿佛一夜之间,这位曾权倾朝野、功高盖世的战神,真的成了赋闲在家、无人问津的闲散王爷。

萧惊寒对此似乎浑不在意。

他每日或在书房看书习字,或在院中练剑赏花,偶尔带着一二亲随,便服出行,去京郊踏青,或是到苏清辞的绣坊小坐,日子过得仿佛真正闲云野鹤一般。

只有最亲近如苏清辞、墨离等人,才能从他偶尔凝望北方天际的眼神中,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锐利与深沉。

这一日,萧惊寒信步来到清辞绣坊。

坊内依旧忙碌,织机声声,绣娘们低头飞针走线,一派安宁景象。苏清辞正在后院查看新到的西域染料样本,见他来了,放下手中事务,迎了上来。

“王爷今日好兴致。”苏清辞为他斟上一杯清茶,语气平和。她并未提及朝中任何风波,仿佛那些暗流涌动都与这方小天地无关。

萧惊寒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她沉静的面容上,多日来萦绕心头的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些许。“来看看你。坊中一切可好?”

“都好。”苏清辞微微一笑,“春桃恢复得不错,已能独当一面。新到的染料颜色极正,正想着设计几款新花样。”

她顿了顿,看着萧惊寒,声音轻柔却坚定:“外界风雨,扰不了这里的根底。王爷能在此得片刻安宁,亦是好事。”

萧惊寒凝视着她,看到她眼中全然的信任与理解,心中微动。他自然知道,她并非不知外界变故,只是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无论他身处权力之巅,还是退居闲散,她与这绣坊,都是他可以暂时休憩的港湾。

“是啊,安宁。”萧惊寒呷了一口茶,目光投向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只是这安宁,需要用暂时的退让来换取。而有些人,总会错估这退让的意味。”

苏清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退,有时是为了更好地进。蛰伏,方能积蓄雷霆之力。我相信,王爷心中自有丘壑。”

萧惊寒收回目光,落在苏清辞脸上,唇角终于牵起一抹真实的、微不可察的弧度。“知我者,清辞也。”

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廊下,负手而立。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身上,却化不开那身玄衣带来的冷峻。

“让他们去争,去抢,去安插人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本王倒要看看,这看似被他们把持的权柄,他们能握得住几时。水越浑,才越容易摸鱼。”

苏清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如山的背影,心中了然。萧惊寒的请辞与退让,绝非怯懦,而是一场更深远的谋局。他主动跳出漩涡中心,一方面消除帝疑,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将那些隐藏的敌人诱至明处?

这一退,退出了暂时的风平浪静,也退出了暗潮汹涌的新局。二皇子势力趁机抬头,把持要职,看似占尽上风,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那看似沉寂的猛虎,悄然布下的狩猎场。

风暴,在短暂的平息后,正在更深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