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情债，预支的保护费与挂靠公司（中）（2/2）

总导演在下午的电话里特意叮嘱她：“今天别穿女装，就用你本来的样子过来。”这句话让她困惑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此刻，她再次推开这扇熟悉的房门，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才恍然明白了导演的深意——

房间中央的单人沙发上，端坐着一位穿着正红色真丝旗袍的女人。旗袍的剪裁极其考究，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领口高耸，以金线精细地绣着盛放的牡丹图案，下摆的开叉恰到好处地停留在膝盖附近，露出了一小截穿着透明丝袜的、纤细的小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女人头上盖着的那块同样质地的正红色真丝盖头，边缘缀着一串串细碎圆润的珍珠流苏，随着她平稳的呼吸，那些流苏正极其轻微地晃动着，流光溢彩，却又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感。

“来了？”总导演依旧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语气比上一次见面时显得轻松和煦了许多，“过来吧，小徐，帮林律师把盖头揭起来。”

徐梓瑜依言走上前。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真丝盖头时，能清晰地感觉到盖头下传来的、对方极其细微的颤抖——看来这位看似从容的“林律师”，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她小心翼翼地捏住盖头的一角，轻轻向下一扯——

柔滑的丝绸顺势滑落，仿佛褪去了一层红色的雾霭，露出了一张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庞。柳叶般纤细的眉毛，一双清澈而锐利的杏眼，唇上是饱满而鲜艳的正红色口红，整个人的气质既有着传统女性的温婉韵味，又透着一股久经职场历练带来的干练与精明。

“来，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总导演放下茶杯，脸上带着笑意，“这位是嘉航娱乐公司法务部的资深首席律师，林薇，林大律师。林律师，这位就是徐梓瑜。”

林薇从容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她的笑容温和而职业，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掌控力：“徐先生，久仰大名了。”

徐梓瑜连忙伸出手，与对方轻轻一握便迅速收回——林薇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但握手的力量却很稳，很有力。“林律师，您好。”她的声音因为穿着男装而下意识地压得比平时更低了一些。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与你初次见面，”林薇重新坐下，优雅地拿起那块红盖头，放在手中轻轻把玩着，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徐梓瑜身上，“是想向你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那个单打独斗、无依无靠的底层替身演员。我们嘉航娱乐，愿意成为你的‘婆家’，为你遮风挡雨，帮你摆平外面的麻烦，并提供给你所需的资源，让你能在这个圈子里真正地站稳脚跟，甚至走得更远。”

“婆家？”徐梓瑜怔住了，这个过于传统甚至带着些许陈旧气息的词汇，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下意识地重复并追问，“这……听起来，和‘入赘’好像没什么区别？”

总导演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语气带着一种“你捡到大便宜”的感慨：“完全可以这么理解！小徐啊，你能被嘉航看上，被林律师亲自认可，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运气和福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演员挤破了头，都想和嘉航搭上关系，迈进这个门槛呢！”

徐梓瑜陷入了沉默。她当然知道“入赘”意味着什么——看似找到了一座稳固的靠山，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庇护，但与此同时，她也必须将自己的一部分自由和主导权上交，接受“婆家”的规则与约束，未来的一切发展，都可能与嘉航的利益深度捆绑。但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没有嘉航这样量级的公司作为后盾，她迟早会被如影随形的原生家庭、或是这个圈子里更黑暗无形的规则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里只剩下清醒的决断和坚定的选择：“我明白了。谢谢导演的引荐，更谢谢林律师和嘉航能给我这个机会。”

林薇对她的识趣和果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用餐吧，边吃边聊，细节可以慢慢谈。”

三人移步至酒店楼下的一家格调清雅的私房菜馆包厢。席间的气氛比起上次与张督察的会面，显得融洽和轻松了许多。林薇并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苛刻的要求，只是如同闲话家常般，询问了她一些过去拍戏的难忘经历、遇到的挑战，以及她对未来职业生涯的规划和设想。徐梓瑜均一一坦诚作答，语气始终保持着谦逊和真诚，既不夸大其词，也不过分自贬。总导演偶尔在一旁插话，话语间多是夸奖她“敬业刻苦”、“懂得感恩”、“非常有潜力和悟性”，言语间像是在不断向林薇强化着她的价值，递上一颗颗定心丸。

餐毕，三人重新回到导演的房间。林薇再次拿起那块鲜艳的红盖头，动作优雅地、缓缓地将其重新盖在了自己的头上。房间里的灯光再次被调得昏暗下来，她的声音透过那层薄薄的、象征意味浓厚的丝绸传出来，平添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模糊的魅惑感：“徐先生，你之前的一些处境和经历，我有所耳闻——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以女儿身的身份，去接受一些潜规则，真是……委屈你了。”

徐梓瑜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收紧。她没想到，这些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不堪的狼狈，对方竟然早已了然于心。

“不过，请你记住，今天的情况，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林薇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错辨的掌控意味，“这一次，我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暂时卸下那些伪装，体验一次……作为主导方的、男人的滋味。记住，这是第一次，也很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她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被盖头遮盖的指尖似乎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今晚，你若能把我‘服侍’得满意了，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和价值，那么以后在嘉航，公司资源自然会向你倾斜，有你享不尽的锦绣前程；但是……”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尽管隔着一层红布，那股寒意依旧精准地传递过来：“若是你搞砸了，或者表现得令人失望……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很清楚后果。嘉航能给你的，自然也能轻易收回。让你在横店、甚至在整个行业里彻底待不下去，对我们来说，并非难事。”

徐梓瑜站在原地，看着那红盖头下模糊而神秘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入赘”嘉航，这看似光鲜的靠山契约，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极具象征意义和屈从性的方式拉开序幕——她从之前那个在张督察面前被动承受的、作为规则“祭品”的角色，转变为了此刻需要主动去“服侍”和取悦对方的、看似占据主动实则依旧被无形绳索牵引的角色。身份的所谓“反转”背后，隐藏的是更深层次、更不容反抗的规则与掌控。

但她没有让自己犹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她走到林薇面前，缓缓地蹲下身，仰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红纱，声音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林律师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让您失望。”

红盖头下的呼吸声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轻笑。徐梓瑜知道，这声轻笑，标志着她和嘉航娱乐之间这份用特殊方式缔结的“契约”，正式开始了。她用这一次看似主动、实则仍是巨大妥协的“逆潜规则”表演，换来了一个或许能让她未来之路稍微平坦一些的靠山，一个暂时能让她喘息和栖身的、“安全”的壳。

只是，当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旗袍上冰凉而精致的金线绣纹时，脑海中还是无法抑制地闪过许多画面：她第一次手忙脚乱穿上女装时的窘迫与生疏，父母在片场撕扯她戏服时的狰狞面孔与恶毒咒骂，张督察那带着烟草味和绝对掌控力的呼吸……这条她用汗水和泪水铺就的向上之路，终究是由一次又一次或明或暗的妥协与交易堆砌而成的。但她紧紧咬住了下唇，不让一丝悔意流露——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只有先咬牙忍过眼前这片浓重的黑暗，拼尽全力活下去，才能在未来，真正有机会触摸到阳光，活成她自己渴望成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