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归京途中(1/2)
离开了旌旗招展、号角连营的镇北军大营,一行人踏上了返回京城的官道。与来时追踪敌踪的紧张急迫不同,回程的路显得从容了许多,但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仍隐隐透着几分未散的肃杀,绝非全然轻松。祁砚之一身玄色锦袍,外罩暗纹披风,腰间佩剑未卸,虽交卸了镇北军部分军务,周身那股久居上位、久经沙场的沉敛气场却丝毫未减;韩爽则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劲装,便于行动,背上药箱斜挎腰间,发间仅束一根木簪,褪去了初入北境时的青涩莽撞,眉眼间多了几分医者的温润与武者的警觉。随行的,仍是祁砚之的亲卫青鸾、小翠,以及始终沉默可靠的暗卫,一行人轻车简从,不事张扬,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
祁砚之虽说交卸了部分军务,但仍以钦差巡察的身份沿途体察民情。韩爽也不再是初出茅庐、只专注于自身目标的少女,她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沿途的百姓与土地——不再是单纯为了寻找梵天教线索,而是真正将“医者仁心”刻进眼底,将天下苍生的苦难,纳入了自己的牵挂之中。
他们并未一味追求速度,而是走走停停。每经过城镇村落,祁砚之都会稍作停留,或乔装成富商,与掌柜、乡绅闲谈,探听当地赋税、徭役实情;或亮明部分身份,召见地方里正、乡绅,明察吏治得失。他行事沉稳,不疾不徐,每一句问询、每一个眼神,都在默默收集着关于这个王朝的细碎真相。韩爽则往往以游医的身份出现,在街头巷尾支起简易药摊,为百姓义诊施药,望闻问切间,耐心倾听百姓的抱怨与苦楚;或是辗转于当地的药铺、医馆,与坐堂大夫交流药性,暗中却以药王谷的暗号联络眼线,细细打探是否有梵天教残余势力活动的迹象——那些教徒惯用的迷药、蛊毒痕迹,那些隐晦的教义传播,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一路南下,气候逐渐回暖,景致也从北境的苍凉雄浑、黄沙漫道,渐渐变得柳丝依依、田垄纵横,富庶秀美的江南风貌初见端倪。官道两旁,偶尔能见到农人春耕的身影,田埂上散落着孩童的嬉闹声,看似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然而,在这烟火人间的表象下,韩爽和祁砚之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暗流,那暗流藏在百姓眼底的惶恐里,藏在地方官员的敷衍中,悄无声息,却足以令人心惊。
在途经一个名为“清平镇”的较大城镇时,他们听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彼时暮色初临,街边酒肆灯火通明,茶客满座,却少了寻常城镇的喧闹,多了几分压抑的窃窃私语。祁砚之与韩爽寻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几样小菜,静静聆听。有人压低声音,说起京城近来的怪事:先是工部一位主事“暴病”身亡,死状蹊跷,浑身无半点伤痕,太医诊治也只含糊说是“中邪反噬”;没过几日,又有一位御史大夫家中遭遇“天火”,一夜之间,宅院尽毁,家人死伤惨重,唯有一间供奉神佛的偏房完好无损。流言越传越玄,都与“不信神佛”“触怒上天”“不敬天道”的行为挂钩,有人说,这是上天降下的惩戒,也有人说,是有“神明”在暗中执法,清理那些“悖逆之人”。
虽未有人直接提及梵天教,但那语焉不详中透出的恐惧、刻意引导的舆论,以及借“神佛”之名排除异己的手段,让韩爽和祁砚之瞬间心头一沉——这分明是梵天教的惯用伎俩,当年他们便是以这种方式蛊惑民心、铲除异己,如今竟又在京城周边暗中作祟。韩爽指尖微微收紧,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祁砚之则不动声色,抬手抿了一口酒,目光扫过席间那些面带惶恐、不敢多言的茶客,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心中已然记下这桩疑点,暗中吩咐青鸾,立刻派人打探这些“暴病”“天火”事件的真相,查清死者是否曾反对过梵天教,或是与朝堂中某些势力有所牵扯。
茶肆老板见状,慌忙走过来,压低声音劝道:“二位客官,这话可不敢多听,更不敢多议,前些日子有个书生,就因为反驳了几句流言,当晚便没了踪影,官府也不敢查……”说罢,满脸惶恐地躬身退去,生怕惹祸上身。这番话,更印证了流言背后的恶意与胁迫,那股无形的恐怖氛围,已然蔓延到了这远离京城的小镇。
离开清平镇,继续南下,他们在官道两旁,偶尔会遇到三三两两的流民队伍。那些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老人拄着拐杖,孩童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神空洞,步履蹒跚,身上带着风霜与饥饿的气息,朝着南方富庶之地迁徙。祁砚之勒住马缰,让亲卫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分给流民,亲自上前问询缘由。
一番交谈后得知,这些流民中,有一小部分是来自北境边境的百姓——北狄虽暂时退去,但边境的村落早已被战火焚毁,田地荒芜,无法耕作,不得已背井离乡,南下谋生;但更多的流民,却是来自中原腹地的农户,他们哭诉着,家乡去年遭遇水旱之灾,颗粒无收,本就难以糊口,地方官府却依旧催缴赋税、徭役不减,稍有拖延,便会遭到鞭打扣押,家中财物被搜刮一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带着家人四处流浪,只求能寻一条活路。
有一位白发老妇,握着韩爽的手,老泪纵横:“姑娘,我们不是想流浪,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官府不管我们的死活,只知道收钱,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老百姓,迟早要饿死在路上啊……”韩爽心中酸涩,一边为老妇诊治因饥饿和奔波引发的病痛,一边从药箱中拿出常用的祛湿、止痛药材,一一分发给流民,口中轻声安慰,心中却深知,这点药材、几袋干粮,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改变流民的困境。
祁砚之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从怀中取出绢布和笔墨,将流民所说的灾情、赋税过重的情况一一记下,字迹力透纸背,带着压抑的怒火。“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他低声对韩爽说道,语气沉重,“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既有天灾,更有人祸。地方官府隐瞒灾情、横征暴敛,若再不整治,恐生民变,动摇国本。”韩爽点头附和,眼底满是忧虑:“更可怕的是,这些流民流离失所,人心惶惶,最容易被梵天教蛊惑,成为他们壮大势力的棋子。”两人心中愈发清楚,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些民生疾苦,如实禀明皇帝。
行至一处驿站歇脚时,他们竟偶遇了一桩地方豪强欺压良善的纠纷。彼时驿站外的官道上,一位衣衫破旧的青年拦住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跪地痛哭,高声喊冤,声称当地豪强周老爷强占了他家的十亩良田,还打死了他的父亲,当地县令偏袒豪强,不仅不主持公道,反而将他杖责一顿,赶出门外。
马车旁的家丁见状,顿时凶神恶煞地上前,就要殴打那青年,口中呵斥:“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拦周老爷的车,找死!”就在此时,祁砚之的亲卫上前,拦住了家丁,气场凛冽,吓得家丁不敢动弹。祁砚之掀开车帘,缓步走下马车,一身玄色披风在风中微动,目光沉冷地看向那青年:“你且起来,慢慢说来,若真有冤情,本钦差替你做主。”
“钦差大人?”青年闻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连忙磕头谢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诉说清楚,字字泣血,句句属实。没过多久,当地县令便慌忙赶来,一身官服歪斜,神色慌张,见到祁砚之,连忙跪地行礼,态度恭敬得过分,口中连连称“下官不知钦差大人在此,有失远迎”。然而,当祁砚之问及强占民田、打死百姓一事时,县令却支支吾吾,言辞闪烁,一味偏袒豪强周老爷,声称是那青年“诬告”,还说周老爷是当地的乡绅,常年捐钱捐粮,造福乡里,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恶事,试图敷衍了事,蒙混过关。
祁砚之当场并未发作,只是淡淡地看了县令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让县令浑身发抖,不敢抬头。“此事本钦差已知晓,你先回去,等候处置。”祁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县令如蒙大赦,连忙磕头退去,临走前,还不忘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显然是想暗中通报周老爷。
待县令走后,祁砚之对韩爽沉声道:“这些蠹虫,盘踞地方,与豪强勾结,欺上瞒下,横征暴敛,残害百姓,比边境的敌寇更甚,亦是动摇国本之祸。”他随即派暗卫暗中调查,一方面收集县令偏袒豪强、贪赃枉法的证据,另一方面追查那豪强周老爷的背景,看看他是否与朝堂势力、或是梵天教有所勾结。韩爽望着祁砚之坚定的侧脸,心中愈发敬佩——他不仅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更是心怀百姓、一心为国的忠臣,这份担当,让她更加坚定了与他并肩同行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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