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常(1/2)
那撮焦黑的猫毛和女孩的笑靥,如同烙印般刻在了陈见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将它们扫进垃圾桶,却扫不去那股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的焦糊与死亡的气息。他开始频繁地洗手,用冷水泼脸,试图驱散那种粘稠的污秽感,但徒劳无功。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异常。
最初是校对普通稿件时,屏幕上的文字会偶尔扭曲、跳动,像受热的沥青。他以为是过度疲劳导致的视觉暂留,用力眨眼后便会恢复。但很快,这种现象愈发频繁。有时,他甚至在阅读时,会“听”到那些文字发出细微的、意义不明的嘶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在他耳边低诉。
他开始长时间地对着镜子审视自己。镜中的男人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瞳孔深处藏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惊惶。他伸出手,触摸镜面,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但他却莫名地觉得,镜子里外的两个“陈见深”,似乎有一个正在变得…稀薄。
真正的恐怖,来自于外部世界的反馈。
他照常点了常吃的那家外卖。预计送达时间过了半小时,门外依旧毫无动静。他打开app查看,订单状态竟显示 “已完成” 。他皱眉,拨通骑手电话。
“喂?您好,您点的餐到了吗?”骑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匆忙。
“到了?我根本没收到!”陈见深压抑着怒气。
“啊?不可能啊,”骑手的声音有些疑惑,“我明明放到您门口了,按了门铃没人开,就按规矩拍了照上传系统了。地址没错,b栋1704。”
陈见深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门外空空如也。“没有!门口什么都没有!”
“这……照片都上传了,系统也显示完成了。先生,是不是……被邻居或者清洁工拿错了?”骑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想纠缠的不耐烦,“我这边还有单子,您要不去物业查查监控?不好意思了啊!”
电话被挂断。陈见深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门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外卖员听到了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门口的实际情况?他的“存在”,在现实交互的某个环节,出现了无法理解的断层。
这种诡异的“被忽略感”在次日的线上视频会议上达到了顶峰。他提前进入会议室,能看到其他同事的小窗口一个个亮起,能听到他们互相打招呼、闲聊。轮到他发言时,他清晰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然而,屏幕里的同事们毫无反应,主编甚至直接点名了下一位同事,仿佛他刚才那段时间只是空气。他尝试在聊天框里打字,消息发出去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就像石沉大海。
他们看得见他在线,却“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打的字。 他在一个满是人的房间里,成了一个透明的、被静音的幽灵。
会议结束后,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直到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是疗养院打来的。
“陈先生吗?您母亲今天情况有些波动。”护士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她下午一直很焦躁,反复念叨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她说什么?”陈见深的心提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好像有……‘影子在写字’、‘黑色的雨’、‘不要回头’……之类的。陈先生,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时候家人的情绪会影响到患者……”
“黑色的雨……”陈见深喃喃重复着,这正是他上一份“佚名”稿件中,夹杂在火焰与锁链之间,一个他当时并未在意的碎片符号!
诅咒,已经透过他,渗透到了他唯一在乎的亲人身边!
极度的恐惧之后,一种麻木的愤怒在他心底滋生。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他重新坐回电脑前,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打开一个加密文档,开始记录——记录每一份“佚名”稿件的乱码原文(尽他所能记忆和截取的),记录生成的“结局”,记录新闻与现实对应的细节,记录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
他要找到规律,找到这个诅咒的漏洞!
就在这时,新一份“佚名”稿件弹出。这一次,乱码中反复出现 【坠落】【高空】【玻璃】【碎裂】** 等字样。强烈的既视感让他心脏狂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排版。
就在处理到一段尤其混乱的符号流时,因为精神的高度紧绷和连日来的疲惫,他的手指一滑,将一个本应是 “边缘” 的词,误打成了 “角落”。
他立刻发现了错误,但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或者说,一种微小而疯狂的好奇心,阻止了他立刻修改。他死死盯着屏幕,看着自己敲下最终的句号。
文档刷新。
生成的结局描述道:“……死者从高楼天台坠落,砸穿了下方的玻璃雨棚,尸体最终落在建筑角落的绿化带中……”
他几乎是立刻搜索了相关新闻。半小时后,快讯弹出:一名男子从某写字楼顶坠落身亡,现场细节……与生成结局高度吻合,包括——坠落地点正是绿化带“角落”!
一个微不足道的词,一个因他疲惫而导致的错误,竟然……真的改变了现实的某个细节?!
这不是抵抗,这甚至算不上反抗。但这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看到的一丝磷火,证明了这片黑暗并非铁板一块,它存在缝隙!
陈见深看着新闻,又看了看自己那带着错误排版的记录,第一次,在那片无尽的恐惧深渊里,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触底感。
他瘫在椅子上,汗水浸湿了后背,嘴角却难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扭曲的、近乎疯狂的弧度。
他找到了。
一个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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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变量”带来的并非安慰,而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陈见深知道,他触碰到了某个危险的边界。这不再是单纯的被动受害,他手中握住了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那个无形诅咒的某个末梢。
他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狂热。
那个加密文档成了他的“实验室笔记”。他不再仅仅记录,开始尝试归纳总结。他将“佚名”的乱码进行拆解,试图寻找其内在的“语法”。他发现,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符号流,似乎遵循着某种扭曲的叙事结构,像是一篇篇被恶意打碎、然后又随机抛洒的“故事”碎片。而他的排版工作,就是在进行一种强制性的“叙事重构”。
【……血……管……破……裂……】 可能与 【剧……烈……运……动】 关联。
【……争……执……】往往是悲剧的激励事件。
【……密……闭……空……间】则常常指向结局场景。
他像一个在疯人院里研究病人呓语的语言学家,试图从混乱中提炼出规则。这过程本身就在持续污染他的精神,头痛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有时他甚至会产生短暂的失神,仿佛自己的意识被抽离,投入那片字符的混沌之海。
但他停不下来。这是他与那个无形存在之间,唯一的、危险的对话方式。
他开始进行更精密的“实验”。在新的稿件中(这次预示了一场交通事故),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错误,而是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入“变量”。
他尝试替换受害者性别代词,结果新闻中死者的性别果然随之改变。
他尝试修改车辆颜色,新闻报道中的涉事车辆颜色也相应变化。
他甚至尝试颠倒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将“撞击后侧翻”改为“侧翻后撞击”,现实也忠实地复刻了这一变动。
每一次“成功”,都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蹩脚的神只,在命运的画卷上,用橡皮擦和劣质颜料进行着拙劣的涂改。他改变不了悲剧的发生,却能微调其呈现的细节。这种微不足道的“控制感”,像毒品一样,让他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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