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班车(1/2)

晚上十一点半,814路夜班车缓缓驶离总站。

陈见深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开夜班车快一个星期了,除了熬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线路长,从市中心通往市郊,一路上上下下的,多是些晚归的市民。

“师傅,西单路口停吗?”一个背着电脑包的年轻人凑到驾驶座旁边问。

“停,按站停。”陈见深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车子晃晃悠悠,穿行在灯火通明的都市夜色里。随着时间推移和站点的推移,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几站,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上下车了。

陈见深瞥了一眼车内电子屏,下一站是“鲁谷”,也是线路图上标注的终点站。他稍微提了点精神,准备跑完这最后一趟就收工。

然而,就在车辆驶过一段略显偏僻的路段时,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好像突然开进了空调房。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车窗,关得好好的。

“前方到站,八宝山。”

电子女声清晰地报出了一个不存在的站名。

陈见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系统故障。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车子缓缓靠边。他抬头去看站牌——一个样式普通的暗红色站牌,上面清晰地写着“八宝山”三个字。

怎么回事?线路图上根本没这站!他每天看那么多遍,绝对不会记错。

他疑惑地打开前门。透过车门,能看到站台旁的黑影像浓墨一样化不开。并没有人上车。

就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透过车厢内的后视镜,他看到最后一排角落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安安静静的。

陈见深心里嘀咕了一下。这女的什么时候上车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是刚才自己走神了?他摇摇头,可能是太累了。

女子在“八宝山”站下了车。陈见深看着她走到站牌旁,身影很快就被那片浓稠的黑暗吞没,看不真切了。他关上门,重新启动车子。

他没多想,只当是系统临时加了站,或者自己之前没留意。他把车开回总站,交接,下班。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见深渐渐习惯了这条夜班线路。他注意到一个规律:每天晚上,总有几个上来悄无声息的乘客,,而且总是在“八宝山”站下车。他们大多低着头,不怎么说话,穿着打扮也有些过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他开始有点犯怵,但也没往别处想。也许那片小区住的都是些性格孤僻的夜班族呢?他这么安慰自己。毕竟,除了上下车诡异点,这些人也没打扰他,更没少投币——虽然他们投的硬币,摸上去总是格外冰凉。

他试过跟调度老王提起这事儿,老王只是打着哈欠说:“小陈啊,跑你的车就行了,按站停靠,别多想。”

他也就真的不再多想。为了生活,为了这份还算稳定的收入,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心里那点不安。他甚至开始习惯了在“八宝山”站停车、开门、关门的那一套流程,习惯了那些沉默的乘客。

直到一个月后。

那天晚上,上来的是一位抱着襁褓的老太太。她和之前的乘客一样,沉默地走到后排坐下。车子行驶中,陈见深无意中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老太太在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襁褓。

车子碾过一个小坑,颠簸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颠簸,老太太怀里的襁褓歪了歪,包裹的布料散开了一角。

陈见深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那襁褓里,露出来的不是婴儿粉嫩的手臂或脸蛋。

而是一截焦黑、蜷缩的,如同木炭般的东西!那形状,隐约像是一个极小的人形!

陈见深吓得差点一脚踩在刹车上!他猛地收回目光,心脏咚咚咚地狂跳,手心里瞬间全是冷汗。

他死死盯着前方道路,不敢再往后看。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方向盘。

“前方到站,八宝山。”

老太太抱着她那诡异的“孙子”,慢吞吞地下了车,消失在站台的黑暗里。

车子重新启动,陈见深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些乘客……可能不是人!

他试图请假,甚至想干脆辞职不干了。可一想到下个月的房租,想到找新工作的麻烦,他又犹豫了。他给自己打气,也许……也许只是看起来吓人?他们又没伤害自己。或许,忍一忍就过去了?

生活的重压,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他继续开着他的夜班车,只是每次开到“八宝山”站附近时,他的背脊都会下意识地挺直,手心冒汗。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些东西,就能相安无事。

他并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

北市进入了深秋,夜风越来越冷。814路夜班车依旧每晚准时行驶在固定的线路上。

陈见深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的诡异。他甚至总结出一些规律:那些“特殊”的乘客一般只在末班车出现,而且每次最多一两个。只要自己装作没看见,严格按照规章操作,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开始学会在他们上车时,眼神放空,假装看向远方。在他们下车时,绝不把目光过多地停留在他们身上。他把这当成一种特殊的“职业修养”。

然而,这种脆弱的平衡,正在被慢慢打破。

他发现,这些乘客的“样子”,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起初,只是脸色过于苍白,或者衣着带有不同时代的印记。后来,一些细节开始让人不适。

比如,那个总是穿着湿透的西装、浑身滴着水的男人。他每次上车,脚下都会留下一小滩水渍,但那水渍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就像医院标本池里的味道。他下车时,会习惯性地回头对陈见深露出一个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得像用尺子量过。

又比如,那个穿着旧军大衣,总是把脸藏在帽檐阴影下的高大男人。他上车后,车厢里的温度总会莫名下降好几度,带着一股子土腥气和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陈见深从不敢正眼看他,但能感觉到,那帽檐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有个十几岁、学生模样的女孩。她总是拿着一面小圆镜,不停地照着自己,表情惊恐不安。有一次,陈见深无意中从后视镜看到,那女孩镜子里照出来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一张高度腐烂、爬满蛆虫的女人面孔!而那镜中的女人,正透过镜子,对着他诡异地笑着!

陈见深吓得差点叫出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空旷的路上画了个龙。他赶紧稳住,再不敢往后看。

这些变化,像细小的冰碴,一点点累积在他心里。恐惧并没有因为习惯而消失,反而因为这种缓慢的、持续的侵蚀,变得更加深刻。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忍受,心里开始冒出疑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趟车?这个“八宝山”站,究竟通往哪里?

他曾尝试着,在一个“特殊乘客”下车时,极其轻微地问了一句:“您……去哪?”

那是一个穿着旗袍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个黑布罩着的鸟笼。

老太太下车的动作停住了。

她非常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看向陈见深。她的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生锈的合页。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是两个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灰白珠子。

她没有回答。

只是那么“看”着他。

陈见深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冻僵了。他立刻低下头,死死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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