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湖中涅盘,初显锋芒(2/2)
“哗啦——!!!”
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骤然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水花四溅,比之前任何一次落水声都要响亮、激烈!
湖边,原本充斥着嘲笑与议论的人群,像是被齐齐扼住了喉咙,瞬间一静。
所有的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那个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身影上。
只见凤清音浑身湿透,黑绸般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单薄的衣裙紧紧裹附着瘦弱的身躯,不断往下淌着水,狼狈不堪。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太子夜凌云穿着一身象征储君身份的明黄锦袍,玉冠束发,面容俊朗,此刻却因这意外而眉头紧锁,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凤清音!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敢挣扎?真是冥顽不灵!”
他身侧的凤婉儿,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浅粉流仙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楚楚可怜。她用手帕半掩着朱唇,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难以置信和被打扰了好事的愠怒,随即化为更浓的担忧(虚假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姐姐…你…你这是何苦呢?快…快把东西还给殿下吧…别再惹殿下生气了…”
凤清音扒着湖边湿滑冰冷的岩石,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眼,湿漉漉的刘海下,那双原本总是盛满了怯懦、卑微、死气沉沉的眼眸,此刻却如同骤然出鞘的寒刃,冰冷、锐利、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直直射向岸上那一对道貌岸然的男女。
那目光,竟让习惯了她的懦弱的夜凌云,心头莫名一寒,生出一丝罕见的悸动。
凤清音没有理会太子的呵斥,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方、假意伸出手、似乎想要拉她,实则指尖方向正对着她头顶、准备伺机将她重新按回水里的凤婉儿。
就是这只手,刚才“亲切”地挽着原主,也是这只手,将那颗所谓的“赃物”塞进了原主的怀里。
凤清音嘴角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下一秒,在那只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手即将触碰到她头顶的瞬间,凤清音那只扒着岩石的手猛地松开,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无误地一把抓住了凤婉儿纤细的脚踝!
入手是一片滑腻的罗袜和冰冷的皮肤。
“啊——!!!”
一声真正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尖叫,骤然划破空气!
凤清音眼中寒光一闪,用尽这具虚弱身体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借助水的浮力和自己身体的重量,狠狠向下一拽!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轰然响起,比凤清音刚才出水时造成的动静还要大上数倍!
水花高高溅起,不仅淋湿了站得最近的太子衣袍下摆,更是将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公子小姐溅了一身。
“救命!太子殿下!救救我!姐姐…姐姐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啊!!”凤婉儿在水中疯狂地扑腾着,昂贵的衣裙吸饱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如同水鬼的缠绕。她精心描绘的妆容瞬间糊成一团,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娇美柔弱,只剩下竭斯底里的惊恐和狼狈。
岸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那个任人欺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柴凤清音,竟然……竟然把一向备受宠爱的二小姐凤婉儿给拖下水了?!
她怎么敢?!!
夜凌云先是震惊,随即是无边的怒火涌上心头!当着他的面,这贱人竟敢如此伤害他心爱的婉儿!
“凤清音!你找死!快放开婉儿!”他厉声喝道,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亲自出手。
“咳咳……”凤清音却趁着这个机会,双臂再次用力,拖着那具冰冷、沉重、不断滴着水的身体,顽强地从湖水里爬了上来。湖水在她身下蔓延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她赤着双足,站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依旧没理会水里那个哭天抢地的女人,湿透的黑发黏在脸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孤狼的瞳仁,冷冷地直视着暴怒的太子。
“太子殿下……”她的声音因湖水的侵蚀和寒冷的侵袭而异常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砸在每个人心上,“口口声声说我偷盗……证据呢?”
她缓缓抬起手,从自己湿透的、紧贴在胸口的衣襟内袋里,摸出了一颗龙眼大小、在昏暗天光下依旧流转着莹润光泽的珠子。
“殿下所说的赃物……可是这颗……东海明珠?”
夜凌云看到她手中之物,眼神一凝,强自镇定道:“正是此物!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
凤清音指尖捏着那颗冰凉的珠子,仿佛能感受到原主残留其上的一丝绝望。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冰的箭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殿下莫非是贵人多忘事?三日前陛下万寿圣典,于太极殿上,当众将此珠赐予我父镇国公,言明是赏赐给我已故母亲,当年于北境战场,救驾有功之恩!此珠,乃陛下亲赐于我凤家嫡系之物!”
她的目光倏地转向湖中那个还在扑腾的身影,语气骤然变得凌厉如刀:“我身为镇国公府嫡长女,持有陛下亲赐、父亲转交之物,何时……成了偷盗?!”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还是说……是庶妹凤婉儿,今日刻意将此物‘赠’我,又诱我来此湖边,再伙同太子殿下您……自导自演了这一出‘人赃并获’,意图诬陷嫡女,逼杀未婚妻的……好、戏?!”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夜凌云脸色骤变,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蠢笨懦弱的废柴,竟然会记得陛下当日的赏赐,更敢当众将此事捅破!此事若被坐实,他的储君之位……
“是不是血口喷人,殿下与庶妹心中……自然清楚。”凤清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她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炽盛得吓人,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今日这‘投湖自尽’之恩,以及诸位今日‘仗义执言’之情……我凤清音,一一记下了。”
她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也不再理会身后湖中凤婉儿逐渐微弱的哭喊和太子气急败坏的怒吼,转过身,一步,一步,踩着冰冷的青石地面,朝着记忆中国公府的方向,艰难而坚定地走去。
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带着水痕。
所过之处,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纷纷退避,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那些目光,从最初的嘲讽、鄙夷,渐渐变成了惊疑、畏惧,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那背影,单薄、狼狈,湿透的衣衫裹着瘦弱的身躯,在初秋的凉风中微微发颤。
却带着一股仿佛从尸山血海中磨砺而出的、永不弯折的孤傲与铮铮铁骨!
夜凌云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湖里妆容尽毁、哭得几乎晕厥的凤婉儿,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得可怕,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一时之间,竟被那股无形的气势所慑,说不出一个字来。
远处,湖边一株枝叶繁茂的垂柳之下。
不知何时,停了一顶看似毫不起眼的青布软轿。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微微掀开了一角。
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那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越过气急败坏的太子,越过湖中狼狈的庶女,精准地、久久地,落在那抹渐行渐远的、倔强得仿佛能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背影上。
轿旁,一名穿着灰色布衣、气息内敛如渊的老者,微微躬身,声音低得只有轿中人能听见:
“主上,此女……可要细查?”
轿中沉默了片刻,只有微风拂过柳条的细微声响。
随即,一道慵懒而带着些许磁性、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兴味的低哑嗓音,淡淡响起,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咳嗽:
“咳…嗯。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