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2)

听闻为了他的事,几乎惊动了半个皇室,连平日里并不怎么往来的姑奶奶和皇叔们都出面了,江淮沉默了片刻。他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那块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

江淮灌了口水,将他在皇宫里如何用那些“稀罕礼物”搅动风云,以及流言传出后各方的反应,绘声绘色地讲给江小鱼听,语气里带着少年人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宣泄。

江小鱼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腿叫好,但听到最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少年。

“小淮,”她打断了他对肃亲王贪恋辣条的模仿,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认真,“你刚才说,你确定要走之前,又遇到了一次刺杀?而且,上次伤得很重那次,也是在你回京后不久发生的?”

江淮脸上的神采淡了些,点了点头:“嗯。上次是毒箭,这次是惊马,算我命大。”他语气故作轻松,但握着水瓶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江小鱼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皇爷爷和你父王,这么急着,甚至不惜顶着太后、皇后乃至整个宗室的压力和误解,也要把你送去北境,可能……并不是因为不疼你,或者单纯惩罚你祸害了御花园?”

江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下意识地反驳:“不是因为御花园,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有些被他刻意忽略或者不愿深想的细节浮现出来——父皇每次在他遇刺后,那异常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暴怒的神情,以及对他宫中守卫一次次近乎严苛的调整和清洗;皇爷爷在他养伤期间,看似不经意的几次探视,那深沉目光中蕴含的,似乎不仅仅是祖孙的慈爱,还有更复杂的、他当时读不懂的东西。

江小鱼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缓缓说道:“你回京两年,遭遇十几次意外,上次重伤,这次又来。皇宫大内,戒备森严,谁能这么一次次精准地对你下手?还查不出幕后主使?这本身就不正常。”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却字字清晰:“把你送走,离开这个看似繁华实则危机四伏的旋涡中心,送到你外公——北境大将军的麾下。那里是军中,是你外公经营多年的地盘,军纪严明,铁板一块,远比这错综复杂的皇城要安全得多。这会不会,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江淮怔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他一直沉浸在自以为被“抛弃”的委屈和愤怒里,用送礼、散播流言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进行反抗,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

“可是……可是父王他……”江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说父王从来对他不假辞色,冷漠以对。

“你父王,”江小鱼打断他,眼神带着洞察,“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只剩下你这个儿子。如果你长得还特别像你母亲,他每次见到你,是会更爱你,还是会更痛苦?如果他表现出对你的过度关注和疼爱,会不会反而让你成为更明显的靶子?有时候,极致的冷漠,或许……也是一种笨拙到极致的保护?”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江淮耳边炸响。他想起父王偶尔在他重伤初醒时,那转瞬即逝的、来不及掩饰的惊慌与痛楚;想起皇爷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错怪了他们?

那些他以为的冷漠和舍弃,底下埋藏的,竟是如此沉重而无奈的真相?

看着江淮陷入沉思、脸上血色渐褪的模样,江小鱼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想通。她只是将一瓶新拧开的水,又默默递到了他的手边。

空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少年紊乱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原本以为清晰的恩怨是非,瞬间变得模糊而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