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冷的餐桌与错乱的暗流（2/2）
主卧书房。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上午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斜射进来，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然而，坐在巨大黑檀木办公桌后的苏清雪，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超薄商务笔记本屏幕上。一封封邮件如同雪片般涌来，标题都带着“紧急”、“重要”、“请苏总批示”的字样。这是她熟悉的战场，是她用来掌控庞大商业帝国、隔绝所有软弱情绪的堡垒。
然而今天，这座堡垒似乎从内部开始崩塌。
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点开一封关于东南亚某地产项目追加投资的请示邮件。她的目光扫过复杂的财务数据和风险评估报告，试图用惯有的冷静和专业去分析、判断。但脑海中，却不断闪回着清晨餐厅里陈默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和他决绝离开的背影。那冰冷的疏离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她的专注力。
她拿起旁边的电子笔，准备在邮件末尾签批意见。落笔的瞬间，一个恍惚，日期栏里本该签下的“3月18日”，笔尖却鬼使神差地划下了“10月27日”——那是陈默前世的忌日！等她反应过来，那串错误的日期已经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像一个刺眼的、充满不祥预兆的污点！
苏清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立刻点击了撤回按钮，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屏幕上“操作成功”的提示，她才虚脱般地靠向椅背，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能这样！苏清雪！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试图再次集中精神。她点开下一封邮件，是市场部提交的关于“闪影”短视频平台（她并不知道陈默已投资）的竞品分析报告。她需要将这份报告转发给技术总监，并附上自己的初步意见。
她选中报告，点击转发，在收件人栏里熟练地输入技术总监邮箱的前几个字母，系统自动跳出匹配名单。她的目光在名单上扫过，一个极其熟悉却又无比刺眼的邮箱地址，如同鬼魅般跳入了她的视线——chenmo_work@****. ！那是陈默的私人工作邮箱！一个早已深深烙印在她记忆里、沉寂了许久、却在此刻被系统自动关联弹出的地址！一个承载着过往无数公事公办、冰冷疏离沟通记录的地址！
指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但已经晚了！
就在她看到那个邮箱地址、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僵住的瞬间，电脑的自动填充功能已经自作主张地帮她完成了输入，并且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封带着市场部报告和她未编辑任何意见的邮件，已经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咻”声，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陈默 [chenmo_work@****.]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发送成功的提示！
苏清雪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宽大的总裁椅上，脸色瞬间褪得比纸还白！她竟然……把本该发给技术总监的公司内部竞品分析报告，发给了陈默？！发给了那个刚刚在清晨用最冷漠的姿态无视她、此刻正与她处于离婚分居状态的陈默？！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仿佛能看到陈默收到这封邮件时，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更加深重的疏离！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她笨拙又可笑的、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新把戏！
“该死！” 一个从未有过的、带着浓重挫败感和自我厌恶的词语，从苏清雪紧咬的齿缝中挤了出来。她猛地抬手，狠狠砸在昂贵光滑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水晶笔筒都晃动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眼线边缘，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极力压抑着想要冲破束缚。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去点邮件撤回功能，但系统提示：邮件已送达对方服务器，无法撤回！
最后一丝补救的希望也破灭了。苏清雪颓然地靠回椅背，闭上眼，抬手用力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冰山的伪装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只剩下一个被自己笨拙错误弄得狼狈不堪、在情感旋涡中苦苦挣扎的女人。
餐厅通往佣人区的走廊转角，阴影处。
管家孙伯，如同一个融入背景的幽灵，安静地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块雪白柔软的绒布，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个银质的烛台摆件，动作缓慢而专注。他的位置，恰好能透过餐厅敞开的门扉，清晰地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从苏清雪强装镇定地等待，到陈默视若无睹地离开，再到苏清雪失魂落魄地僵坐……以及后来书房方向隐约传来的一声压抑的、带着怒气的闷响（砸桌子声），所有细微的动静，都一丝不落地落入了孙伯那看似低垂、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眼中。
他那张永远挂着标准谦恭笑容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算计。他停下擦拭的动作，将光洁如新的银烛台轻轻放回旁边的古董边柜上。
然后，他动作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例行巡视般，转身走进了旁边专供他使用的、安静整洁的小套间。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套间内光线柔和。孙伯脸上的谦恭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冷漠。他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市面上最新款、但明显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轻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打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通讯软件。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内容简洁而精准：
陈先生晨间无视夫人存在，直接离宅。夫人情绪异常，早餐未动。后续书房内传出物品撞击声一次，疑似夫人失控。邮件处理频繁出错（具体内容未知），状态极不稳定。分居事实确认，冲突持续。
—— 鹰眼
信息发出，屏幕上显示“加密传输中…完成”。
孙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重新放回抽屉深处锁好。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制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脸上瞬间又挂起了那副训练有素、无懈可击的谦恭笑容。他拉开房门，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依旧是那个忠诚、可靠、永远在背景里默默服务的苏家管家。
别墅巨大的空间里，冰冷的空气缓缓流动。主餐厅里，那份精心准备却无人问津的早餐早已彻底凉透。书房内，苏清雪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对着屏幕上那封无法撤回的、发送错误的邮件提示，眼神空洞而迷茫。而在城市另一端，那间破败的“启明新材料研究所”内，周锐正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中试设备，对即将到来的、可能改变他命运的会面，充满了忐忑与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