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刍狗之悟(2/2)
那些被史书钉在“叛逆”柱上的人,却在民间获得另一种“流誉”。为何?因为当他们身后的统治者彻底背弃“天地不仁”的至公,沦为“门户私计”的酷吏时,任何反抗,哪怕出自所谓的“盗匪”,都可能成为绝望之水寻找出口的波澜。陈胜吴广挥动黄钺,斩向的不仅是暴秦的统治,更是那种将百姓全然视为私有物、可以随意践踏的“私计”逻辑。
陆昶感到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取代了先前的激愤。他或许无法企及“圣人”之境,但他至少看清了那条界限——绝不能坠入“门户私计”的深渊。他要做的,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成为一个“不仁”的守护者,即守护那“天地不仁”所蕴含的、对万千“刍狗”一视同仁的公正可能。在这建康乱局中,这意味着要站在试图为“私计”而倾覆天下的势力对面。
他望向窗外,秦淮河的喧嚣早已沉入午夜,只有零星的梆子声和远处隐隐的河水流动声。黑暗浓稠,但并非绝对。
“歌未竞,东方白。”
那首关于反抗与公义的长歌,从未在历史中停歇,总是唱了又唱,起起伏伏。此刻,正是长夜最深、歌声暂歇、但余韵未绝的时刻。他知道,自己已被卷入这未竟的旋律之中。他不是开篇的引吭高歌者,或许也成不了那终结全篇的黄钟大吕,但他可以是这漫长黑夜中,一个不肯沉默的音符,为那终将到来的“东方白”,积聚一丝微弱的声响。
他轻轻握起案头的玉符,清凉的触感直抵掌心。清徽代表的“正道”,谢安所持的“平衡”,乃至一切尚存对“天下利”有丝毫顾念的力量,都将是他在这未竟长歌中寻找和声的伙伴。
前路漆黑,危机四伏,但陆昶的心却前所未有地亮堂。他明确了为何而战——不仅为生存,更为胸中那份对“天下为公”的朴素信仰,为那无数在历史中沉默如刍狗、却理应得到“不仁”之天眷顾的苍生。
他吹熄了蜡烛,让清冷的月辉流入室内。
(何为时势,人心之所向,众人之所盼,所以六韬说同天下利者得天下,擅天下利者失天下,历朝历代莫不以此建朝立业,莫不以此灰飞烟灭。 故而李世民说出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的名言 是故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国非一家一姓之独有,乃千家万户之共有,小家齐,聚大家,是为国,可罔顾小家之利益,罔顾千家之所愿,为一家之私利,六朝何事,只为门户私计。 所以道德经说: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 以百姓为刍狗。 非不爱也,实大爱,不带有立场与滤镜的偏爱偏颇,这样才对人对万物一视同仁。
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歌未竞,东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