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烬春(1/2)

三月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淅淅沥沥打在墓碑上,晕开一片深褐。林秀兰的名字被刻在冰冷的石头上,旁边没有照片,只有两个模糊的小字——“慈母”。大宝和小宝穿着黑色的外套,手里捏着廉价的香烛,站在墓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倒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走的流程。

保险理赔款下来得比预想中快。拿到那笔钱时,小宝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兴奋——整整五十万,足够他们在城里付个不错的首付,还能剩下些钱买辆二手车。大宝拿着钱去看房那天,阳光格外好,他站在样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觉得胸口堵了二十多年的郁气终于散开了。

“哥,妈……真的不会怪我们吗?”夜里躺在床上,小宝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总像林秀兰那双没闭上的眼睛。

大宝踹了他一脚:“怪什么?她这辈子没享过福,死了倒干净。再说,这钱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后一点念想,我们过得好,她在底下才安心。”话虽如此,他却总在梦里看见悬崖边母亲坠落的瞬间,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太沉,像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们很快在城里安了家。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装修得亮堂,地板擦得能照见人影。搬家那天,请了几个同学来暖房,酒过三巡,有人起哄问起他们的母亲。

“我妈……前阵子爬山摔了。”大宝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脸上挤出悲伤,“走得突然,没遭什么罪。”

同学们纷纷安慰,说些“节哀顺变”“阿姨在天上会保佑你们”的话。小宝低着头扒饭,耳朵尖却红得发烫,他总觉得那些话像针,扎得他坐立难安。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新家失眠,客厅里挂着的全家福是合成的——他和大宝站在中间,两边的空位用模糊的风景填补,可他总觉得,林秀兰就站在那空位里,穿着那件洗褪色的蓝布褂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日子看似步入正轨。大宝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小宝也顺利毕业找到了工作。他们穿着名牌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和那些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东西,像扎在肉里的刺,平时不觉得,一碰就钻心地疼。

有次公司聚餐,老板太太给每个人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大宝夹起肉刚要放进嘴里,突然像被烫到一样扔回碗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想起很多年前,食堂里那盘他不耐烦推给母亲的红烧肉,想起她把肉夹给小宝时,眼里那点小心翼翼的疼惜。那天他没吃多少,提前离了席,站在路灯下,冷风吹得他直发抖,却吹不散喉咙里的腥甜。

小宝交了个城里的女朋友,姑娘漂亮又大方,第一次带她回家时,姑娘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好奇地问:“怎么没挂叔叔阿姨的照片?”

“我爸早跟人跑了,我妈……走得早。”小宝含糊地应付,手却下意识地挡住了墙上的空位。姑娘没再多问,可他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后来姑娘带他去见家长,未来岳母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说到“要孝顺父母”时,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嘴里的“是”说得像蚊子哼。

开春的时候,他们收到一封乡下寄来的信,是邻居张婶写的。信里说,整理林秀兰遗物时,发现了个铁盒子,让他们有空回去拿。大宝本想让张婶寄过来,小宝却突然说:“回去看看吧,顺便给妈扫扫墓。”

乡下的路还是那么泥泞,雨过天晴,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油菜花的味道。张婶把铁盒子递给他们,是个掉了漆的饼干盒,锁早就锈死了。小宝找了把锤子撬开,里面的东西让他们瞬间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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