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适应(2/2)

第二天一早,黄风强撑着精神,正准备去进行每日的莲灯拂拭,摩柯切页那面无表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僧房门口。

“黄风护持,”摩柯切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藏经阁乃灵山重地,自有护法金刚值守,万法结界守护。望你恪守本分,静心修持,莫要行差踏错,自误前程。”

他没有点名昨夜之事,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黄风心上。训斥完毕,摩柯切页转身便走,留下黄风一人,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知道,自己在这灵山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难逃‘法眼’。这青灯古佛的日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难熬,也更加……危险。

自那日被摩柯切页不轻不重却又精准敲打之后,黄风确实收敛了许多。他不再试图用神识去窥探那些禁忌之地,每日里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莲灯护持的职责,参加早晚课,然后在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小僧寮中,依照要求参禅打坐。然而,表面的顺从之下,内心的焦躁与憋闷却如同暗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直到某个寂静的深夜,他盘坐于蒲团之上,窗外是灵山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的宁静。这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感觉,让他莫名地回想起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那是他还未化形,只是一只灵智初开的小黄鼠狼时,因觊觎村里猎户家的一把柴刀,趁着夜色潜入偷盗,结果被师父发现。

彼时,师父惩他抄书。抄写那些在他看来佶屈聱牙、枯燥无比的启蒙典籍。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抓耳挠腮,如何觉得时光难熬,如何对着油灯下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咒骂。那一段经历,可谓历历在目,每一次偷懒都会被师父以更严厉的方式惩戒,直到他最终不得不静下心来,一字一句地摹写,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识了字,懂了礼,初步明了是非。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难以止歇。黄风恍然惊觉,当年自己那么年轻,道行微末,在师父绝对的实力和意志威压下,最终不也熬了出来,并且受益匪浅吗? 为何如今,自己历经了万妖山的混乱、狮驼国的崛起、与阐教的周旋、甚至是金仙级的博弈,见识阅历、心性韧性理应远超往昔,反而在这灵山的清规戒律下,变得如此浮躁难耐?

是失去了自由?是口腹之欲不得满足?还是……对未知前路的恐惧,以及对强大力量迫切的渴望,蒙蔽了自己的灵台?

他反复叩问己心。狮驼国的权力、血食的满足、恣意妄为的快感,那些看似‘逍遥自在’的背后,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与业障?而如今这灵山的‘束缚’,这青灯古佛的‘枯燥’,这看似停滞不前的‘煎熬’,是否正是另一种形式的打磨与锤炼?正如当年抄书,过程痛苦,结果却奠定了他修行路上最初的基石。

‘是了……是我着相了。’黄风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他将外求之心收起,将焦躁之气平复。既然暂时无法离开,无法获得高深法门,那何不将眼前的一切,都视为修行?

想通了这一点,黄风开始真正静下心来。他不再将拂拭莲灯视为无聊的劳务,而是将其当作磨练耐心与专注的禅修,每一次擦拭,都力求圆满,心神与灯盏合一,感受那光明中蕴含的温和却坚韧的佛力。他不再将早晚课的诵经视为形式,而是潜心聆听、揣摩每一个经文梵唱的音节与意境,试图从中理解佛法的微言大义。他甚至开始主动向一些看起来较为和善的扫地沙弥或低阶比丘请教经文中不解之处,态度谦恭,不再好高骛远。

他将这灵山的生活,当成了另一场更为漫长、也更为深刻的‘抄书’。所不同的,当年抄的是人间文字,如今‘抄’的,是这佛国的秩序、是内心的安宁、是看似平凡日常中蕴含的修行真谛。

他依然渴望力量,渴望了解更高深的佛法奥秘,但他明白了,机缘未至时,强求徒增烦恼;根基不固时,妄动反遭其殃。不如就趁着这‘面壁’般的时光,潜心研究能接触到的浅显佛法,打磨心性,筑牢根基。

渐渐地,黄风身上那股属于妖类的躁动戾气,在日复一日的晨钟暮鼓、灯影梵唱中,被一点点洗涤、沉淀。他依旧是他,那个机敏、隐忍的黄风,但内心深处,某种更为坚韧、更为沉静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这灵山的枯燥岁月,于他而言,不再仅仅是惩罚与束缚,更成为了一场指向内心的、真正的修行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