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鼎腹初鸣，烟火寂灭（2/2）

“刀！” 姬岩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药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腰间拔出一柄用来切割药材的锋利骨匕递了过去。这骨匕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刃口泛着淡淡的寒光。

姬岩接过骨匕，眼神瞬间变得专注无比。他左手捏着那块冰冷坚硬的肉干，右手骨匕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一道精准的寒芒！

嗤嗤嗤！

细微的切割声在寂静的巫殿响起。只见姬岩手腕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坚于精铁的蛮兽肉干，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豆腐。骨匕沿着肌肉纹理的走向，精准地切入、分离。一片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淡红色肉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轻盈地飘落下来，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干净的油纸上。

药婆婆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看着那一片片薄得能透光、纹理清晰如同雪花绽放的肉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块能崩掉普通人牙齿的肉干切出来的！这刀工…神乎其技！这需要对肌肉纹理、骨骼走向、下刀角度和力量掌控到何等入微的地步？！

巫公虚影的目光也陡然一凝，落在姬岩那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手腕上。这绝非一个刚刚重伤濒死、虚弱不堪的少年能拥有的掌控力！那骨匕每一次落下，轨迹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道”的韵律，仿佛在庖丁解牛，游刃有余。这…是来自他梦境中那些“烹饪”记忆的本能？

不过十数息，那块厚实的肉干，就变成了一小堆晶莹剔透、纹理如画的雪花薄片，散发出一种比肉干时纯粹了许多的、淡淡的鲜甜气息。

姬岩放下骨匕，拿起盛水的石碗，小心地将清水注入四方鼎中，约莫半满。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蛰伏的灰金源毒。虽然微弱且难以调动，但此刻，他需要的不是毁灭的力量，而是…火！

他意念集中，尝试着去引动、去摩擦那沉寂在血脉深处的冰冷灰烬。

嗤…一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灰金色火苗，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艰难地从他指尖溢出，无声无息地落入四方鼎的底部。

这缕火苗出现的刹那，整个巫殿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几分！药婆婆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巫公虚影更是剧烈波动了一下，死死盯着那缕微弱却本质恐怖的灰金火焰！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缕寂灭之火落入四方鼎的瞬间，原本沉寂古朴、布满铜绿的鼎身，那些模糊的纹饰仿佛被瞬间激活！无数道细密繁复、古老玄奥的符文在鼎腹内部一闪而逝，如同星辰明灭！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承载万物、熔炼天地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般，从鼎身深处弥漫开来！

灰金火焰接触到鼎底，并未熄灭，也未失控爆发，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稳定下来，颜色也由近乎透明转为一种内敛深沉的灰金色，均匀地铺满了鼎底。鼎中的清水，在这寂灭之火的舔舐下，竟没有立刻沸腾，水面只是微微荡漾，升起一缕缕极淡的、带着奇异寒意的白色雾气！

这鼎…竟能承载并稳定寂灭之火？！

巫公虚影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他死死盯着那尊小小的四方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件传承古器！

姬岩心中也是一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寂灭之火落入鼎中时，这尊四方鼎仿佛变成了自己身体的延伸，对火焰的控制变得如臂使指！一股微弱的、带着温暖安抚意念的波动，从鼎身传入他的心神——仿佛在说：火已备好，请君烹之。

来不及细想这鼎的神异，姬岩强压激动，小心翼翼地用骨匕将那一小堆雪花肉片推入鼎中。薄如蝉翼的肉片，一接触到那被灰金火焰加热、弥漫着白色寒雾的“温水”，瞬间发生了变化！

嗤啦！

细微却悦耳的声音响起。淡红色的肉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洁白，边缘微微卷曲！一股难以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鲜香，混合着肉类最本质的甘甜气息，如同爆炸般从鼎口升腾而起！这香气霸道无比，瞬间驱散了巫殿内原本残留的药味和血腥气，甚至将四方鼎本身散发的古朴气息都压了下去！

药婆婆的瞳孔骤然收缩，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这…这是什么味道？！她从未闻过如此纯粹、如此诱人的肉香！仿佛将蛮荒最顶级兽肉的生命精华，以最完美的方式瞬间释放！仅仅是闻着，就让她口舌生津，体内沉寂的气血都似乎被引动，隐隐加速！

鼎内的水并未剧烈沸腾，只是在灰金火焰的稳定加热下，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接近恒温的状态。肉片在其中沉浮，颜色由淡红转为洁白，又渐渐透出诱人的、如同上好美玉般的粉嫩光泽，纹理越发清晰，如同绽放的霜花。那鲜甜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醇厚。

姬岩眼神专注，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拿起药婆婆取来的粗盐，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均匀而精准地撒入鼎中。盐粒融入水中，那浓郁的鲜香仿佛瞬间被点化、升华，带上了一种更立体的咸鲜风味。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油纸包里那几枚干瘪的、散发着独特辛辣气息的红色小果实上。辣椒！绝对是辣椒的某种蛮荒变种！

一丝狂喜和恶作剧般的兴奋掠过姬岩眼底。他毫不犹豫地捻起一枚干辣椒，用骨匕的柄部轻轻碾碎，将其中一小半暗红色的辣椒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鼎中翻滚的肉片之上！

粉末接触汤水的刹那——

轰！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炽烈、带着燎原之势的奇异辛香，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引爆，猛地从鼎口喷薄而出！这股辛香，炽热如火，霸道狂野，瞬间与原本的极致鲜甜完美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直冲灵魂的复合香气！辛辣刺激着味蕾，鲜甜抚慰着灵魂，咸鲜托起一切，如同在口腔中演奏一曲激昂的生命交响！

“嘶——！”

药婆婆猝不及防，被这股浓烈辛香呛得猛地倒吸一口气，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直冲脑门，眼泪都差点呛出来！但紧随其后的，是那被辛辣彻底激发、浓郁了十倍不止的肉香，让她在咳嗽的同时，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老脸一红，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抗拒的渴望。

巫公的虚影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辛辣的气息，对他无形的精神体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刺激！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感知到，当那红色粉末融入鼎中汤水、与灰金火焰和四方鼎的气息混合后，鼎内翻滚的肉片所蕴含的生命精气，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被提纯、被活化！其性质，变得极其温和、极其容易被吸收，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对抗寂灭的“生”之意蕴！

“成了！”

姬岩低喝一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意念一动，鼎底的灰金火焰瞬间熄灭，只余下鼎中肉片在余温中微微颤动，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光芒和香气。他拿起两根细长的骨签（用药婆婆处理药材的细骨刺代替），如同使用筷子般，精准地夹起一片粉嫩透亮、沾着点点油星和暗红辣椒末的肉片。

那肉片薄如纸，近乎透明，粉白的底色上，布满了极其完美、如同天然艺术品的雪花纹路，此刻被汤汁浸润，泛着诱人的光泽。边缘微微卷曲，透出一点点焦脆的金黄。

姬岩吹了吹，顾不上烫，直接将这片凝聚了他前世技艺、今生渴望、以及蛮荒顶级食材和神秘古鼎力量的“炼化”之作，送入了口中。

牙齿轻轻一合。

咔嚓。

极轻微的、边缘焦脆部分碎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难以形容的、爆炸般的口感与味道洪流！

首先涌上的，是那炽热如火、瞬间点燃整个口腔的霸道辛香！如同电流窜过舌苔，带来强烈的刺痛与灼烧感，却奇异地不让人痛苦，反而激发出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紧随其后的，是那被辛辣彻底烘托出来的、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极致鲜甜！那是顶级蛮兽血肉中最纯粹的生命精华，在寂灭之火和四方鼎的“炼化”下，被毫无保留地释放！鲜甜、咸鲜、肉香，完美交融，醇厚得如同陈酿！

肉片本身，入口即化！那看似坚韧的蛮兽肉纤维，在姬岩神乎其技的薄切、灰金火焰的精准低温烹煮（利用鼎的奇异特性）下，变得异常柔嫩，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在舌尖化开，变成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汁洪流，裹挟着所有味道，冲击着味蕾的每一个角落！

“唔…！！！”

姬岩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到极致的呻吟，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这一刻张开！不仅仅是味蕾的狂欢，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暖流，伴随着肉片的下咽，轰然在腹中炸开！

这股暖流，精纯无比，磅礴浩瀚！它并非狂暴地冲击经脉，而是如同温润的春雨，带着强大的生命精气，瞬间滋养着姬岩因为寂灭侵蚀和重伤而干涸枯竭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欢呼！肌肉的酸痛在飞速消退，消耗的精气神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迅速恢复！更有一丝丝炽热如熔岩般的能量（来自辣椒的某种奇异火属性精华），融入血脉，让他冰冷的身体迅速回暖，甚至皮肤都泛起了一层健康的红晕！

而在灵魂深处，那蛰伏的灰金源毒，似乎也被这股融合了极致生机、炽热辛香和四方鼎古老气息的暖流所惊动。它并未暴起反击，反而如同遇到了某种天敌或…补品？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源自灰金源毒的本源力量，竟然被这股暖流所裹挟、所“炼化”，缓缓地、不可逆地融入了姬岩自身的血肉和经脉之中！

姬岩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恢复，不，是在超越！身体深处传来轻微的、如同弓弦绷紧的嗡鸣，那是体魄被强化的征兆！更让他心惊的是，一缕极其微弱、却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如臂使指的灰金气息，温顺地盘踞在他的指尖，仿佛成了他力量的一部分！这是…吞噬了源毒？还是…同化？

“这…这…” 药婆婆看得目瞪口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姬岩身上那如同雨后春笋般节节攀升的生机和气血之力！这效果，比她最顶级的补气丹药还要立竿见影！而且，毫无丹毒淤积的滞涩感！

巫公的虚影更是死死盯着姬岩指尖那缕温顺的灰金气息，又看向那尊余温未散、散发着奇异肉香的四方小鼎，虚幻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动和…明悟！

“以食为炉，以烟火为引…炼化万灵，反哺己身…寂灭化薪柴，生机燃鼎腹…” 巫公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他古老的认知上，“这…难道就是对抗源毒、驾驭源毒…甚至以源毒为食粮的…道？！”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

一阵突兀的、明显是被呛到、强行压抑却又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猛地从巫殿入口处的阴影中传来！那咳嗽声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狼狈。

药婆婆悚然一惊，猛地转头看去，手中瞬间扣住了几枚毒丸！巫公虚影也骤然转向入口，虚幻的力量瞬间锁定那片阴影！

只见入口处光线微微扭曲，如同水波荡漾。一道高挑曼妙、笼罩在朦胧月华中的素白身影，踉跄一步，从虚空中显化出来！正是之前出现在噬骨石林岩窟深处的神秘女子——月婵！

此刻，她脸上那层月华薄雾剧烈波动，完美无瑕的唇角沾染了一丝可疑的晶莹（被口水呛的？），那双蕴含星海的银白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姬岩手中骨签上夹着的、最后一片沾着红亮辣油的雪花肉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不可思议，有被那霸道辛香冲击后的生理性泪光（强行憋回去了），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奇异香气的极端渴望与好奇！

她腰间的天谕令微微闪烁着星芒，似乎在极力平复主人的失态。月婵强行压下喉咙的痒意和腹中的雷鸣（？），努力维持着那俯瞰尘世的清冷，只是声音里终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波动：

“此间烟火…竟扰乱了天机轨迹？” 她看向姬岩，又看向那尊小小的、散发着肉香的四方鼎，银眸深处，第一次映出了清晰的、名为“困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