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重生(1/2)

许琰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被“古董”两个字给诅咒了。

深秋的冷风打着旋儿,卷起地摊上廉价塑料布的一角,也卷起一股子尘土混合着劣质线香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这里是城南老区最边缘的“鬼市”,天亮前开张,日头刚冒尖就散场,鱼龙混杂,真假莫辨。许琰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袖口还磨起了毛边的旧夹克,缩着脖子,在一堆堆或破旧或花哨的物件里逡巡。

他三十出头,头发却有些稀疏,常年熬夜和营养不良让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青黑,加上此刻佝偻着背的姿势,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反复捶打过后的疲惫。考古学博士的文凭没给他带来多少体面,反而因为对冷门生僻古物的偏执收藏癖,耗尽了微薄的薪水和人情,成了亲朋眼中无可救药的“败家子”。

“许琰啊,不是院长说你,”孤儿院老院长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你搞研究可以,但总得先顾着吃饭穿衣吧?那堆破铜烂铁能当饭吃?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听王阿姨说,你上个月又在啃馒头就咸菜?哎……”

还有同事小李,拍着他肩膀:“许哥,收手吧!你那点工资,全填那些无底洞了!留着娶媳妇不好吗?上次你看中的那块战国残瓦,真值五万?我看五百都悬!”

许琰只能苦笑。他们不懂。那些被岁月侵蚀、被世人遗忘的物件上,附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磁场,一种穿越时空的低语,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抚摸着口袋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钞票,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摊位:做旧的青铜爵、染色的“唐三彩”、粗制滥造的“和田玉”……都是些糊弄外行的玩意儿。

一阵更猛的风卷过,吹得摊主们纷纷咒骂着压住自己的货。许琰下意识侧身避让,目光却猛地被角落里一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小摊吸引住了。

摊主是个老头,邋遢得惊人。油腻打绺的花白头发黏在头皮上,脸上沟壑纵横,糊着一层似乎从未洗去的污垢,身上那件辨不出原色的破棉袄,袖口和前襟油光锃亮,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汗馊、劣质烟草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他蜷缩在一个掉了漆的小马扎上,面前只铺了块脏兮兮的黑布,上面孤零零摆着三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厚重绿锈和泥垢、几乎看不出形状的铜疙瘩;旁边是三块巴掌大的不规则板片,材质古怪,非金非玉,颜色暗沉如古旧的兽骨,却又带着一种岩石般的冷硬质感,每一块边缘都刻着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线条,隐隐构成某种残缺的符号。

许琰的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悸动,远超他过去在博物馆面对顶级重器时的震撼。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尘埃与岁月,在那三样不起眼的物件深处,向他发出了无声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召唤。

他几乎是踉跄着走了过去,蹲下身,强压下指尖的微颤,小心翼翼地避开老头身上浓烈的气味,指向那三样东西:“老…老伯,这个…怎么卖?”声音有些干涩。

老头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许琰身上,那眼神空洞,却又像带着点穿透皮囊的审视。他咂巴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伸出三根同样脏污不堪的手指头。

“三百?”许琰心里一沉,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老头缓缓摇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三…十。”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许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十?在这物价飞涨的年头,三十块连顿像样的快餐都吃不上。他狐疑地再次看向那三样东西:铜疙瘩锈蚀得连基本的器型都难以辨认,三块板片更是灰扑扑毫不起眼,边缘甚至有些磕碰的痕迹,像是从哪处废墟里随手扒拉出来的建筑构件残片。

“就这…三十?”他忍不住确认。

老头浑浊的眼珠似乎翻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只是含糊地咕哝道:“有缘…分文取。无缘…万金难求。三十,拿走。”说完,他又缩回那破棉袄里,闭上眼睛,仿佛对这笔交易再无兴趣。

这态度反而让许琰心里那点疑虑消了大半。他不再犹豫,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五张十元钞票,抽出一张五十的——这是他今天出门特意换的“巨款”,递了过去。老头眼皮都没抬,枯瘦如鸡爪般的手伸出,准确无误地捏住钞票一角,迅速塞进怀里更深的地方,仿佛怕他反悔。

许琰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忐忑,伸手将三块冰凉沉重的板片和那个沉甸甸的铜疙瘩小心拢起,抱在怀里。入手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冰水浸透骨髓的寒意,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震颤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后脑勺。

“老伯,您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东西吗?”他忍不住追问。

老头依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根本没听见。就在许琰以为得不到回答,准备起身离开时,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鼎…镇魂。卦…衍命。小子…路还长,走稳咯…”话音未落,又归于沉寂。

许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三块冰冷的板片和铜鼎,老头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像冰冷的蛇,缠绕在心头。鼎镇魂?卦衍命?一股寒意混合着莫名的悸动,让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鬼市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怀里物件传来的、那微弱却顽固存在的搏动感,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它们,粗糙冰冷的表面硌着胸口,那奇异的寒意似乎渗透了薄薄的夹克和衬衣,直往心窝里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分量。

他不敢再多停留,也顾不上再探究老头话里的玄机,抱着这意外得来的“宝贝”,几乎是逃离般地挤出这片混乱的区域,汇入了通往地铁站方向的人流。城市的轮廓在深秋清晨灰白的天光下逐渐清晰,高楼冷漠地矗立着,早高峰的车流开始发出沉闷的嗡鸣。

许琰低头看着怀中之物。铜鼎被厚厚的绿锈和干涸的泥垢包裹,只能隐约看出三足、圆腹的轮廓,鼎腹似乎有些模糊的纹路,但被锈蚀得完全无法辨认。三块板片则更显奇特,暗沉的灰白色,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坚硬,边缘的刻痕断断续续,似乎构成了某种残缺的符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他尝试着用手指摩挲其中一块板片边缘的刻痕,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电流般的麻痒感,让他心头又是一跳。

“鼎镇魂…卦衍命…”老头的话再次在脑中回响。荒谬!他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考古学博士,怎么会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这多半是某种祭祀用的、规格不高的青铜小件,加上几块年代久远的骨质或石质卜卦用具的残片,因为保存环境恶劣才显得如此古怪。三十块,绝对捡了大漏!拿回去好好清理研究,说不定能在冷门期刊上发篇小文章。

想到这个,许琰因为拮据而长期压抑的心情,难得地透进一丝光亮,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房贷、同事的规劝、院长的叹息,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他盘算着:用蒸馏水配合弱酸软化锈层,超声波清洗仪震荡缝隙里的陈年老泥…这鼎的形制虽然模糊,但三足圆腹的特征,似乎有点商周早期小型祭祀鼎的影子?还有这卦板上的符号,残缺得厉害,但隐约像是某种原始的八卦卦象变体?乾?坤?震?他脑海里飞快闪过《周易》的卦象图。

沉浸在对“宝贝”的初步鉴定构想中,许琰抱着东西,埋头快步穿过人行道,走向地铁站入口。早晨的阳光终于刺破了云层,金灿灿地洒落下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澄澈得如同一块巨大的琉璃。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上地铁站入口台阶的瞬间——

“轰咔——!!!”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无法计算其速度的炽白光芒,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那片纯净得近乎虚假的碧空!没有乌云汇聚,没有雷声酝酿,仿佛那毁灭性的力量凭空而生,精准地锁定了他!

时间,在许琰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最后的视觉,是那占据整个天穹、带着审判意味的煌煌雷光,如同神话中倾倒的天河,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威能,笔直地、无可闪避地朝着他的天灵盖轰然灌下!

他最后的意识碎片,并非恐惧,而是荒诞到极点的错愕和一丝残留的、社畜本能的悲愤:

“搞…搞什么?!大晴天…打雷劈我?!我…我他妈…房贷…还没还完…刚买的…古董…还没研究…不会是…假货招…报应了吧…”

这个念头还没闪完,那毁灭性的光芒已将他彻底吞噬。

没有痛苦。或者说,那超越人类神经承受极限的能量,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就将他存在过的所有物质痕迹——血肉、骨骼、衣物、连同怀里紧抱着的铜鼎和三块卦板——彻底分解、气化!

原地只留下一片焦黑的、散发着青烟的圆形印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臭氧味道。

行人惊叫着四散奔逃,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但这一切,都与许琰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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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的、绝对的、连“虚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黑暗。

许琰的意识,如同被投入宇宙尽头的墨水瓶,沉沦、飘荡,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锚点。最初的混沌过后,一种强烈的、被禁锢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粘稠、充满律动感的环境中。四周是柔软而有弹性的壁垒,将他紧紧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没有光,但能“感觉”到一种混沌的、温暖的暗红色泽。

没有声音,但能清晰地“听”到一种宏大而低沉的轰鸣——咚…咚…咚…如同远古的战鼓,缓慢、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他整个存在随之震颤。还有另一种更近、更湍急的、如同河流奔涌般的哗哗声,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的感知。

水流?

不…不仅仅是水。那液体带着生命的温度,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和一种…原始的力量?

我是谁?

我在哪?

许琰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艰难地凝聚、挣扎。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如同被炸开的玻璃,尖锐地刺入思维:

古玩市场…邋遢老头…五十块钱…铜疙瘩…三块破板子…晴天霹雳…刺目的白光…灼烧…分解…虚无…

然后…就是这里?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带着冰冷真实感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锥,狠狠凿穿了他混乱的意识:

“我…被雷劈死了?!那…这他妈是…投胎了?!在…娘胎里?!”

考古学博士的知识储备瞬间激活。这包裹感、这律动、这液体…这分明是子宫!是羊水!是母体的心跳和血液循环的声音!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死了!然后又活了!活在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身体里?!重生?!穿越?!

“不!不可能!这不科学!” 他本能地在意识深处嘶吼、抗拒,试图挣扎。然而,这具尚未发育完全的婴儿身体脆弱得可怜,他的“挣扎”在现实中可能只是微不可察的蠕动。意识与肉体的严重不匹配,带来的是撕裂般的痛苦和更深的绝望。属于现代社畜许琰的庞大记忆、复杂思维、强烈情绪,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脆弱得如同肥皂泡的容器里!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庞大的记忆洪流失去了约束,疯狂冲击着这具幼小躯体的神经中枢。剧烈的胀痛、眩晕、混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这刚刚凝聚的脆弱意识再次撕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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