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鸣（1/2）

废弃的“火蝎”能源精炼厂如同巨兽的尸骸，在深沉的夜色中散发着铁锈、血腥与焦糊的死亡气息。陈子睿扛着周扬，每一步都踏在粘腻的油污和冰冷的金属碎片上，发出沉闷而拖沓的声响，在这片被遗弃的死寂之地显得格外刺耳。左臂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烧感，道炁近乎枯竭，经络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微弱的流转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失血和剧烈的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心算能力对路径的精确规划支撑着身体。

肩上，周扬的呼吸微弱而紊乱，每一次痛苦的呻吟都像针一样扎在陈子睿心头。张彪临死前扭曲的诅咒——“钥匙…上面的眼睛在看着”——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识海深处。怀中的无名残卷悸动平息，但那枚来自灰衣人的黑色金属片，却持续散发着一种微弱却顽固的温热，紧贴着皮肤，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某种未知的联系。

他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回胶囊公寓。第五区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而他和周扬，就是网中挣扎的飞虫。张彪背后的人，拥有着远超他想象的资源和诡异的手段。必须找到一个足够隐蔽、足够安全的地方，让周扬得到救治，让自己恢复一丝元气。

凭借着对第五区犄角旮旯的熟悉，陈子睿扛着周扬，在迷宫般的贫民窟深处穿行。避开巡逻的卫队探灯，绕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处理场，最终，他停在了一扇隐藏在巨大废弃冷凝塔阴影下的、毫不起眼的合金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块被油污覆盖得几乎看不清的感应区。

陈子睿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用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拇指在感应区上用力按压了几下。片刻的死寂后，门内传来一阵老旧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合金门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劣质合成药物、血腥味和某种腐烂气息混合而成的怪味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狭窄、潮湿、仅靠几盏昏暗应急灯照明的通道，墙壁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可疑污渍。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沾满污迹白大褂的老头探出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外面。当他看清陈子睿和他肩上血肉模糊的周扬时，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嘟囔了一句：“麻烦。” 侧身让开了通道。

“老刀，救人！” 陈子睿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被称作老刀的老头没再多言，示意陈子睿将人放在通道尽头一张铺着脏污塑料布的金属台上。台子上方垂下一盏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周扬身上狰狞的鞭痕、焦黑的电灼伤和扭曲变形的手臂。

老刀动作麻利地戴上染血的橡胶手套，拿起一把锋利的合金手术剪，开始剪开周扬身上粘连着皮肉的破烂衣物。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和精准。

“外伤多处撕裂，三度电灼伤，左臂尺骨、桡骨粉碎性骨折，右肋骨断了两根，内腑有出血迹象…啧啧，下手够黑的。” 老刀一边快速检查，一边用他那独特的沙哑嗓音报着伤情，如同在清点一堆损坏的零件。“能量币带够了吗？这小子需要合成血浆、强效凝血剂、骨骼粘合胶、内脏修复纳米机器人…价格可不便宜。”

“先救他！” 陈子睿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喘息，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几枚成色最好的能量币——那是他在金属山废墟深处偶然发现的旧时代遗留物——拍在旁边的金属架上，“不够的，我以后补上。”

老刀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能量币，又扫了一眼陈子睿同样狼狈不堪、左臂微微颤抖的状态，没再说什么，转身从角落里一个沾满灰尘的冷藏柜里拿出几支药剂和一小盒封装在无菌袋里的纳米机器人。他熟练地将合成血浆接入周扬的手臂静脉，然后将一支强效止痛和兴奋混合的药剂直接注射进心脏附近。周扬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随后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

接着，老刀开始处理那些最致命的伤口。他的手法粗暴而有效，止血钳夹住喷涌的血管，高温激光笔迅速灼烧封闭创面，对周扬痛苦的抽搐视若无睹。处理骨折时，他直接用手将断裂错位的骨头硬生生掰回大致位置，然后喷上速效骨骼粘合胶，再用几块简陋的合金夹板固定。

整个过程看得陈子睿眉头紧锁，但他知道，这就是第五区地下诊所的常态。高效、粗糙、保命为先，舒适度是奢侈品。在这里，老刀这种见不得光的“医生”，已经是他们这种人能接触到的最好医疗资源了。

趁老刀忙碌的间隙，陈子睿终于有机会处理自己的伤势。他撕开左臂破烂的衣袖，露出下面狰狞的景象。原本粉红色的新肉因为强行催动道炁和爆炸冲击而再次撕裂，伤口边缘翻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皮下经络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散发着灼热的气息。道炁反噬加上污水的侵蚀，伤势远比看起来严重。

他盘膝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双眼。意念沉入识海，艰难地捕捉着丹田气海中那丝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淡蓝色道炁。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经文在心间流淌，试图抚平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刺痛。然而，这一次的入定异常艰难。精炼厂的血战、张彪诡异的死亡、那无声无息的精神尖啸和精准致命的狙击、最后污水中的绝地反击…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夹杂着“钥匙”、“眼睛”、“星空”、“深渊回响”这些破碎而充满威胁的词汇，搅动着他的心神，难以真正沉静。

道炁的流转也异常滞涩。左臂受损的经络如同布满荆棘的狭窄通道，每一次道炁流过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效率极低。更糟糕的是，他隐隐感觉到，强行逆转爆炸冲击波带来的那点“生机”，更像是一剂透支潜力的猛药，短暂的修复后，反噬似乎更加凶猛了。

就在他心神不宁、道炁运转艰难之际——

嗡！

贴胸收藏的那枚黑色金属片，突然传来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震动！同时，一股温热感瞬间扩散开来，仿佛在呼应着他体内艰难运转的道炁！

陈子睿猛地睁开眼。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枚被他放在身旁地面上的黑色金属片，其光滑的哑光表面，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淡蓝色光晕！紧接着，无数比之前所见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淡蓝色光路凭空浮现、交织、延伸！这些光路不再局限于金属片表面，而是如同全息投影般，在金属片上方约半尺的空中，构建出了一个立体、动态、不断流转的复杂模型！

这模型的核心，依旧是那个由三个同心圆环和玄奥曲线构成的“上善若水”基础结构。但此刻，这个基础结构被放大了数倍，其内部细节纤毫毕现！陈子睿甚至能“看”到能量在其中流转、分合、震荡的每一个细微轨迹！更让他震惊的是，在这个核心结构之外，延伸出无数更细小、更精密的能量回路，如同大树的根须和枝桠，层层嵌套，相互勾连，最终构成了一个庞大、精密、充满难以言喻美感和道韵的立体能量网络！

这个网络模型在缓缓旋转、脉动，散发着一种深邃、浩瀚、包容万物的气息。它像是一幅星图，又像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模型，更蕴含着他从《道德经》中领悟到的“道”的某种具象化体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子睿的脑海！这模型…是在演示“道”衍生万物的能量结构？！是“上善若水”更高阶、更本质的形态？！

他瞬间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惫，全部心神都被这悬浮的、散发着微光的立体模型牢牢吸引！心算能力全开，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疯狂地记录、分析、推演着模型中每一个光点的位置、每一条光路的走向、每一次能量流转的韵律！

他体内那丝微弱近乎熄灭的道炁，仿佛受到了这宏大模型的强烈感召，竟开始自发性地、按照模型中某个极其微小的局部结构开始尝试运转！虽然只是模仿了亿万分之一，但效果立竿见影！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温润的清凉感，随着道炁的流转，悄然注入他左臂受损的经络！那如同烧红钢针穿刺般的剧痛，竟然被这股清凉感奇迹般地抚平了大半！虽然经络的损伤并未瞬间修复，但那种毁灭性的灼烧感和滞涩感被大大缓解，道炁流转的速度和效率明显提升！就连枯竭的丹田气海，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开始缓慢地自行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粒子！

“嘶…” 旁边正在给周扬注射最后一支纳米修复液的老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悬浮在陈子睿面前、散发着淡蓝微光的奇异模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惊骇的表情，手中的注射器差点掉落。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能量投影？古文明遗物？小子，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陈子睿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模型的推演和体内道炁的微妙变化中。这模型太过玄奥，以他目前的理解能力，只能捕捉到冰山一角，强行模仿的运转也极其吃力，如同幼儿挥舞巨锤。但仅仅是这冰山一角带来的滋养和启迪，就让他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对“上善若水”，对“道炁”的理解，瞬间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从怀中那本无名残卷上传来！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注视”感，而是一种…强烈的吸引！仿佛残卷本身被这金属片投影出的模型所引动！

陈子睿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取出那本深黄色的无名残卷。

就在残卷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

嗤！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凝练的深黄色光芒，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从残卷的某页上射出，精准地没入了悬浮在空中的淡蓝色模型核心！

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水面！

整个淡蓝色的立体模型骤然光芒大盛！旋转速度瞬间飙升！核心处那三个同心圆环猛地收缩、膨胀，结构变得更加复杂深邃！而那道深黄色的光芒，则如同一条灵动的游龙，开始在模型的能量回路中穿梭、游走！它所过之处，淡蓝色的光路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光芒变得更加内敛、厚重，流转的韵律也带上了一丝古老、苍茫、承载万物的意境！

**“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