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SUDU的一蛋三黄术（2/2）
做生意卖货吧，有时候就那么回事儿，你气场得稳，你信了自己这套玩意儿，买家才可能信。半真半假之间，藏着早期创业无奈但又必须的“话术包装”，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东西本身过硬。
下半夜回到出租屋，老电脑“嗡嗡嗡”的风扇声，混着楼下烧烤摊的孜然味儿，特有生活气息。打开淘宝旺旺，“滴滴滴滴”蹦出来二十多条未读消息！手指头都有点不听使唤地点开——我的老天爷！有个北京的买家，一口气拍下了五件sudu经典夜光侠客卫衣！留言是啥？“已打款，请发顺丰”。
兄弟们啊，那是什么年代？支付宝还是个雏儿，远没普及呢！交易全靠原始的信任和胆量！人家买家！二话没说！直接往我工行卡里打了全款！八百多块啊！这信任，砸得我晕乎乎的！收到那条银行余额到账短信，我捏着手机在银行门口戳了十来分钟没挪窝！心里头那滋味，感动、震撼、责任感混杂着点不可思议。
赶紧给瑶瑶姐打电话沟通补单的细枝末节，正说着呢，房东家养的那只肥狸花猫，“嗖”地跳上窗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淘宝旺旺头像，也盯着我，那眼神儿，仿佛在审问这个披着“草根设计总监”皮的家伙：“小伙子，路子挺野啊？”
周六，坐着哐当哐当响的公交一路摇到瑶瑶姐的那个小工厂。一进门，染剂那种化学的味儿、热转印油墨的味儿、工人身上的汗味儿、缝纫机机油味儿，混在一起，扑鼻而来！那就是咱们草根制造业最真实的气息！
亲眼看着工人师傅把连夜赶好的“降龙十八掌”修订版丝网印刷框，重新放上t恤时，瑶瑶姐操着一口浓重的浙南方言，一边麻利地翻着布料，一边心疼地叨叨：“小老板喂！这损耗率…下次设计搞简单点嘛！少点小线条中不中？”
咱呢，有时候认死理儿，就固执地蹲在轰鸣的缝纫机边，盯着女工师傅一针一线给一件肩线歪了的“六脉神剑”卫衣返工重做。这犟劲儿背后啊，藏着点现在看特别朴素的认知：初创品牌，每一件货都是行走的广告，尤其是线下生意，面对面交易，一点点瑕疵都砸牌子。钱可以少赚点，但不能砸自己招牌。结果第一批“完美品”挂回庆春路夜市，旁边那专卖打火机的大叔，瞅了一眼，嗤地一笑，带点嘲弄味儿：“啧啧，大学生就是会整这些花活儿！画个神仙打架，它能顶饭吃！”
嘿！打脸来得比预想的快！市场用真金白银说话了。那个总爱穿着碎花裙来光顾的浙大女生，第三次来的时候，神神秘秘地凑近我：“老板，你是不是签约了什么国风插画大师呀？我在上海田子坊看到类似的设计风格呢！”
我心里偷乐，面上还端着，笑着递过刚印好的淘宝店名片，背面是特意设计的slogan：“sudu，穿在身上的是江湖。” 她哪晓得啊，那些她口中的“飘逸水墨风”，不少灵感来源于我省图书馆古籍部翻拍的《芥子园画谱》，至于让瑶瑶姐都夸有“高级感”的棉料，不过是绍兴轻纺城里扫来的尾单坯布！价格还贼实惠！你看，客户认知、市场表现和你背后真实的操作逻辑，它往往不在一个层面上。有时候，信息差就是你最原始的利润点，也是你品牌形象塑造的缝隙空间。我就在那一刻，彻底悟透了——那些滚烫的印花，那看起来粗犷的毛笔字logo，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一张奇妙无比的关系网：
夜市的学生妹：认为这是贼酷贼前沿的国风潮品！
写字楼的格子间白领：觉得这是很有格调、带点叛逆劲儿的小众设计师态度！
1688上询单的批发商：以为我真是个手里攥着一大把“神秘设计师资源”的品牌大牛，搞高端操盘的！
这活脱脱一出“草根变形记”啊！同一件印着“剑气纵横”的卫衣，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穿梭，价格不同，赋予的意义也不同，像极了杭州城里那盘根错节的立交桥。
一咬牙，在文三路电子市场淘了台二手的数码相机！真金白银啊！同寝室的兄弟还在《魔兽世界》里组队下副本打得昏天黑地呢，我趴在宿舍上铺满书和杂物的床上，给一件“太极拳谱”印花卫衣拍“意境大片”。台灯光圈调到顶也照不亮那洗得发灰快透明的床单，只好抓几本翻烂的武侠小说封面垫后面当背景布。照片传上淘宝店铺，那标签打得倍儿精细：“原创设计”、“中性武侠风”，商品描述里还郑重其事地写着“每件单品独立序号”——哈，说白了，就是用教务处淘汰不要的油印机，啪！在吊牌上盖个当天日期章，再手动拿签字笔标上个数字！
宿管大爷查房时推门进来，看着满床铺的“江湖儿女装”，眼镜差点掉下来，摇着头念叨：“现在的学生娃啊，比我们那个时候会玩啊…” 他老人家哪里想得到，这些带着新鲜布料味道的“江湖战袍”，正同时奔向三个截然不同的去处：夜市地摊准备晚上换现钱的现货、淘宝买家拍下等待发货的包裹、还有阿里巴巴上那个诚信通商铺，还是借了瑶瑶姐的营业执照搞定的。
创业初期，就得有这个本事——把一个鸡蛋玩出三个黄儿来，线上线下、零售批发、自销他销，能揉巴到一起搞，才是真正的草根生存术！
那是2005年初夏清晨的普通一幕。薄雾跟纱似的罩着杭城。我照例蹲在学校后门早餐摊前，对付一个刚出炉、热乎烫嘴的葱包桧儿。国浩端着碗浑浊的豆浆，“哐当”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那劣质塑料小板凳被他压得“吱呀”怪叫，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
“老汪！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都成精了？！”他一边抱怨，一边烦躁地扯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件“sudu太极两仪”样品t恤的领口，“真他妈邪乎了！昨晚在新塘路夜市，一大哥，非要纯黑款！买了！今天发个消息，说图案不够‘炸’！不够显眼！我给他换件荧光墨绿的吧，他又说太骚气、太扎眼！深灰的说老气！纯白的怕不耐脏！水洗蓝的又担心掉色严重……我靠，这要求比解你那《结构力学》里的挠度公式还刁钻啊！”
早餐摊油锅里炸油条发出的“滋啦”声，完美地配合着他那一连串怨气冲天的吐槽，活脱脱就是当年刚兴起的网络bbs灌水区的现实版直播。
我嚼着饼皮没立刻接茬，抬眼望着庆春路上晨跑的队伍。一个穿着我们前两周卖爆款的“凌波微步”夜光款t恤的姑娘，轻盈跑过。瞬间想起上周在瑶瑶姐那儿，她捏着我设计稿上那些复杂到打结的“易经八卦”连线图，眉头拧成麻花，语重心长地说：“小老板啊，图样要是会说话，早喊你省点墨水了！”
国浩这一通牢骚，简直像是给瑶瑶姐那句话加了粗体下划线！咽下最后一口面饼，我把那只诺基亚手机“啪”一声拍在油腻腻的折叠桌面上：“国浩同志！你的知识盲区出现了！理论知识解决不了的难题？走，今晚！哥带你去夜市取取经！见识见识那位卖袜子的姑娘！保准让你明白，啥叫‘客户心理学’——比你那《结构力学》复杂一百倍！”
杭城的夜晚再次降临。我蹬着那辆比我还沧桑的三轮车，穿行在渐次亮起的霓虹光影里。后座上摞着沉甸甸的纸箱，里面装着即将发往三个方向的货色：夜市地摊上等待尖叫的“现场限时抢购版”、淘宝店旺旺里催着发货的“原创设计预售款”、还有阿里巴巴1688批发页面那个小小窗口里静静等待的“sudu经典复刻系列”。
车轮碾过庆春电影院门口那块熟悉的街面。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曾经用“破布头整出花”来调侃我的打火机摊主老哥，此刻正举着一个亮闪闪的牌子，上头写着“星战光剑usb打火机，新到货！”他也扭头看到我，隔着川流不息的喧嚣和灯光，我们目光在空中交会了几秒。没说什么，各自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啥意思？我们都懂！
在这2005年热气腾腾、泥沙俱下的市井江湖里，谁不是一边咬着牙，在现实浓稠的油墨堆里、线头堆里挣扎，一边又在心底悄悄描画着、编织着属于自己那点不大不小的理想传说呢？
蹬着车，身影融进城市的车流灯火。前路还长着呢，但这草根江湖的筋骨，在这一刻，已然活泛，且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