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街摊到淘宝三钻(1/2)

那会儿杭州的暮色,像张被油浸透的破报纸,一口就把新兰网吧的霓虹招牌吞了。裤兜里手机嗡嗡一震,我猜准是南希那丫头:“师父!这就到,拜师礼在路上了!”嘿,想起来就乐,这徒弟还是在食堂啃着馒头看nba直播时,硬唠上的,电力工程系的,专业搞高压电的,脾气也挺“高压”。

网吧排气扇呼呼响,卷着泡面味儿和不知谁身上喷的廉价香水,打旋儿糊人脸。几个裤洞破得能塞进拳头的愣小子叼着烟晃过,眼睛老往我搭在消防栓上的那件大号泼墨卫衣瞟。对面糖人摊老杨的铜锣冷不丁“哐当”一炸!我心提到嗓子眼——城管收网了!那场面,鸡飞狗跳,几个月下来,我已是行家里手。抄起衣架往那辆不知转了几手的三轮车斗里一甩,轮子碾过巷口积水洼“噗嗤”作响,水光里猛地晃见个漆皮短裙的姑娘正举着相机朝我们“咔嚓”,她那耳垂上晃荡的克罗心吊坠,生生被红蓝警笛搅成了一团虚影。拍吧拍吧,我这号人,本就是这城市光影里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

南希就在这档口到了。在那两栋摇摇欲坠的违建楼窄缝里,勉强支棱起我的破烂摊儿。晚高峰的人潮比钱塘江的浪还猛,我们这瞬间成了个漩涡眼,挤满了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手指戳点着我车斗里那堆涂鸦卫衣。原先挂消防栓上那件大个儿的,眨眼间就被个细高个儿姑娘卷走了,快得跟变戏法似的。

南希躲在围巾里,光剩俩滴溜转的眼睛,蚊子哼哼似的念叨:“这要是被系里谁撞见……”旁边的林夕可不客气,“唰”一下扯掉她的围巾:“醒醒吧大小姐!银泰楼上巴掌大的格子间,一天三千!咱现在这三百押金还三张银行卡里凑呢!”

这话像根刺儿扎进心里。这位置哪来的?交过“学费”!前几天,夜市东头烤红薯的胖大姐,下巴右边那颗朱砂痣我都看腻了。仨人轮流在她摊子上“蹲点”,五块钱一个红薯,能蹲半小时,硬生生摸清了这地儿的命门:六点到八点,下班的、穿西装的挤成一团;九点以后,嘿,全是学生崽儿的天下!林夕那脑子绝,跟画作战地图似的,硬是在一堆摊点里抠出块离公厕二十米远的宝地——味道不大,人流量足!南希当时都咂嘴:“这精细劲儿,比我们杭州地图还准!”你看,草根创业的第一步,核心是啥?“在地面打滚”,扎扎实实了解市场,什么mba教程,都不如俩红薯带来的情报亲热。

城管杀回马枪那次,南希帮我推着吱呀乱响的三轮死命往网吧后巷冲。她那双恨天高“咔哒”一下卡进下水道井盖缝的瞬间,我眼尾扫到她脚踝上,竟纹着只小小的、展翅欲飞的燕子。原来这咋咋呼呼的丫头心里头,也藏着想飞出去的念想啊!江湖儿女的标签,未必挂在脸上。

夜晚的庆春路夜市像个蒸锅。空气粘糊得能刮层油,裹着的汗味、孜然味、劣质香水味直冲脑门。路灯被梧桐叶切碎成一片片碎银子,我们仨——我,南希,林夕,推着我们那辆叮当作响、载满四季青淘来的“兵刃”的小破三轮,在人缝里艰难穿行。车里装着的,是我设计的sudu国风潮牌,主打一个泼墨侠客风。南希总爱把那件印着“降龙掌”的牛仔外套罩在白t恤外面;林夕则蹲在车轱辘边上理她新到的“八卦阵”夜光棒球帽,脑袋上新染的蓝毛,在暮色里幽幽放光,瞅着活脱脱是刚从哪座古坟里飘出来的磷火。

“师父!快瞅!”南希猛地一扯我袖子。顺着她眼神一溜,糖画摊前蹲着仨抽着烟、腰上挂满铆钉链子的破洞裤小伙,眼神不善。就是现在!我唰地抽出几件特意磨旧了的“侠客行”oversize卫衣,林夕跟排演过千百遍似的,“啪”一声掀开那堆破音响。林肯公园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炸开,愣是把满街的嗡嗡声压了下去。前奏一响,那几条“铆钉裤”果然齐刷刷扭过头来。

南希把件卫衣往身上一比划,嗓门清亮:“sudu!原创正品!杭城独此一家!假一罚十!”她银镯子“哐啷”一下磕在拉链头上,脆生生的。领头黄毛摸着衣领里的刺绣三环logo,我顺手就把打火机怼到他面前:“哥,验验料?纯棉的,烧根线头,灰散了就是真佛!”火苗“噌”地窜起那一瞬,我在他们几个放光的瞳孔里读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林夕突然从车底“哗啦”拽出个破纸箱,盖子一开——一箱子夜光棒球帽在暗影里幽幽泛着绿光,鬼气森森。她抄起一顶反手扣在自己那团蓝“鬼火”上,又手快地往南希那头栗色卷毛上一歪:“喏!《浪漫满屋》里的rain同款!昨儿刚到港!”恰巧几个女学生路过,眼睛发直地就围了过来。南希麻利地往人家头上试戴,林夕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小圆镜子一举,乱糟糟的夜市灯火在镜面里浮沉流转,晃晃悠悠如同装进了一条流动的星河。

傍晚八点多,城管巡逻车的动静像个不祥鼓点在街角擂响。我们卷防雨布的速度快过消防队演习。南希抓起最后两顶帽子硬塞进还在犹豫的客人手里;林夕单手一提那个破音响就蹿进了三轮后斗。车轮碾过满地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我掏出手机啪啪啪写短信敲给瑶瑶姐:“姐!明天帮我留三十件‘侠客行’卫衣!千万别漏了sudu领标!那种带宽铆钉的腰带,有多少,吃多少!”

蹲在网吧后巷收摊点钱,沾着辣椒油和夜市灰土的票子在手里哗哗作响。南希忽然从她那个巨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啪”地掀开盖儿——一排糖画小兵整整齐齐列队站着。“老杨给的,”她咧开嘴笑,“说谢谢咱们那天替他撵跑了那几个敲竹杠的混混。”林夕叼着块凤凰形状的糖,“嗡”声道:“下次把碟片哥的双截棍借他震震场面!”

路灯昏黄的光线把我们仨的影子拉长投在脏污的墙上。远处西湖那边飘来几声含混的游船汽笛。林夕唰唰在本子上画着,荧光笔标出夜市的围堵点;南希对着小圆镜仔细涂抹她那莓果红的唇膏,灯光下那抹颜色亮得扎眼;我蹲着清点钞票,心里的小算盘劈啪作响,盘算着攒够钱去淘宝买个前排的广告位。

瑶瑶姐去广州出差,发来的包裹越来越沉,拆开时总混着一股咸涩的海腥气。林夕喜欢把脸埋进衣服堆里猛吸一口:“嚯!这味儿,带劲!就是自由的感觉!”南希则变出个不知从哪个旧货摊淘来的老旧电熨斗,插在网吧后门那仅有的电源上,“刺啦——刺啦——” 慢条斯理地把那些挤得皱巴巴的卫衣、t恤全都熨烫得平平整整。我们甚至给每件衣服都封了江湖号——写意水墨的称“流云”,炸裂泼墨的叫“惊雷”,胸前只印一块神秘拳谱的是“玄机”。

一个飘着冷雨的夜晚,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防雨棚上,又从边沿坠落打湿了林夕刚弄好的水晶甲。三个头发染得跟七色彩虹似的艺校女孩蹲在摊前扒拉着衣服堆。南希眼珠骨碌一转,抓起件“惊雷”就往那红头发女孩身上比划:“哎哟喂!妹妹你这发色,衬这件暗黑水墨风,指定炸街!要不再加点邪劲儿?”话音未落,那手熟稔地就从自己包里抽出支眼线笔,借着举起的手机屏幕微弱的反光,“唰唰”几笔,在女孩锁骨上勾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墨色小乌鸦!那蓝幽幽的乌鸦在夜雨里泛着微光,几个女孩的拉链声瞬间响成一片。

林夕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来个二手拍立得,“咔嚓!咔嚓!”,给每个买了衣服的顾客都定格在相纸里。照片们渐渐在网吧二楼我们那个小包间的墙上占据了半壁江山。照片上那些身着铆钉皮衣的汉子,戴着幽光帽子的少女,隔着时光互相打量着,有种时光交错的情谊在无声流淌。

有场暴雨来得特别急,雨水顺着防雨棚哗啦啦灌。我们手脚并用地想收摊保“命”。三个姑娘撑着透明伞噼里啪啦冲过来,领头那姑娘浑身湿得像刚从河里捞出来,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拍立得相机,朝我们喊:“看了阿k美院那展!就来找你们!要那个《最后的江湖》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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