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新笔写的第一个字是“赦”,赦了人间也赦了自己(2/2)

拓跋雪突然笑了,血沫溅在沈青竹的甲胄上:“杀啊!杀了我,北魏余部会像野火——”

“够了。”顾昭走到她面前,轮回笔抵住她眉心。

拓跋雪的笑僵在脸上,她能感觉到那支笔在灼烧她的魂魄,却不疼,反而像团温水,把她心里攒了二十年的冰慢慢化开。

“从今往后,北魏旧部,凡放下兵刃者,皆赦。”顾昭轻声说,“你杀了边民,我赦你的罪;但你得用三年时间,去给那些遗属挑水、劈柴、带孩子——他们若说你赎清了,你便自由。”

拓跋雪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跪下去时,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我阿爹被南梁军砍了头,阿娘抱着他的血衣投了河……我以为这世上只剩恨。”她仰头望着顾昭,眼里的戾气散得干干净净,“我愿为奴三年,赎我族之罪。”

沈青竹的手慢慢松开剑柄。

她望着拓跋雪颤抖的后背,又看看周围悄悄围过来的百姓——那个被北魏军烧了房子的老木匠正往拓跋雪手里塞炊饼,那个失去儿子的农妇摸着她的伤口直掉眼泪。

暗卫统领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别过脸去,用甲胄蹭了蹭眼角。

变故起在刑场。

“都给老子让开!”秦雨桐的大嗓门炸响,她提着染血的长枪撞开人群,战靴碾过满地的野花。

西军将士跟在她身后,个个红着眼睛——这些边民的父兄、丈夫、儿子,有一半死在北魏骑兵的铁蹄下。

“雨桐!”顾昭皱眉要拦,却见秦雨桐猛地顿住。

她望着挡在刑场前的百姓:白发老农捧着半袋粗粮,手背上全是老茧:“将军,他们也是爹娘生的,杀尽了,恨就没了么?”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朵野菊,踮脚往她怀里塞:“姐姐不哭,我们给你唱《采桑谣》好不好?”

秦雨桐的手在发抖。

她盯着那朵野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像极了当年她在战场上救的那个小丫头临死前塞给她的野菊。

长枪“当啷”落地,她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他娘的……老子服了,服这昭安的民心。”

夜色降临时,镇魂殿里飘着檀香。

无名老僧盘坐在蒲团上,金色佛骨早已燃尽,只剩一缕残魂缠着殿柱。

顾昭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肉身一点点化作飞灰:“前九代阴帝,都想以‘控’字镇乱世,结果呢?”老僧的声音轻得像风,“你用‘赦’字开了头……笔不写生死,写人心——这才是阴司真义。”

话音未落,老僧的残魂融入镇魂阵。

十万阴兵突然齐跪,甲胄相撞的声响震得殿顶落灰:“愿随新主,护此人间之善!”

顾昭握着轮回笔走出殿门时,月亮刚爬上屋檐。

笔突然从他掌心浮起,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幅地图——白骨祠地底的轮廓渐渐清晰,中央一行小字若隐若现:“玄枵非魔,乃初代执念所化;杀之不灭,唯‘心灯’可照。”

他望着那行字,忽然笑了。原来要终结轮回,从来不是斩杀旧神……

月婵的惊呼声从观星台传来:“顾昭!你快来看——白骨祠地底的星轨,怎么会有两团命星同脉而鸣?”

顾昭抬眼望向北方,那里的阴云正缓缓散开。

他握紧轮回笔,指尖触到笔身上新浮现的纹路——像朵正在绽放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