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负梦(1/2)
……我正奋力爬上一个山坡。山坡不是很陡,却怪石林立。没有路,我在齐膝的茅草中趟行。我似乎并不清楚我为什么要爬上山坡去。周围是雾蒙蒙的一片。而且,雾像是越来越浓了。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已临近傍晚。我很着急,目的地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茅草中已经有了荆棘,我看不到,只感觉荆棘上的刺不断地拉我的裤脚。但是,我像是盘来盘去,一直在那儿。我很清楚,我并没有迷路。或者说,我一直在朝着一个方向走。可是为什么我总是在这儿呢?那些怪石已经黑黢黢的了。像是蹲伏在草丛中的野兽。确实是野兽,我看到一个绿色的小灯在亮起。我感觉,我全身的寒毛都已竖了起来……
我很犹豫。我想盘活市场这一块存量资产。我知道,这件大事,必须在我还在任的时候才能做!如果,我做了一半突然被调离。那么,这个盘活的文章很有可能比不做还要不好!按照那时的班子状况,没有人能挑这个大梁!我可不想做萧何。成也是我,败也是我。为了这件事,我特意去找了区长。我跟区长说:
“我想将市场的所有店面都卖了!”
此话才一出口,区长已经吃惊地看着我。我说:
“市场已经形成。如果,我将所有的店面都卖了!市场也不可能搬走!只求所在,不求所有!但是,我却可以因此筹措大量的资金。这些资金将用于两个去处:一是建立这个镇的养老基金。五十五岁或者六十岁以上的本镇老人,可以列为基金养老对象。基金可以委托靠得住的基金管理公司去打理,保证基金的保值增值。二是大部分的资金将被用在建立集科、工、贸于一体的集团公司上。在市区选择一块地皮建立以这个镇为标志的大厦。设计、生产和营销高档的毛针织品。改变目前的这个产业只生产中低档产品的局面。”
区长沉思了的片刻,说道:“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们得商量一下,向市里汇报后再作定夺!你去那快四年了吧?”
他突然又语气一转问道。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顿。区长的问话,我已听出了某些端倪。但我又不便明问,只得将它憋在肚中。回镇里之后在班子会上,我将我的设想吹了风。但是,讲得更笼统。这是一件操作性很强的事情。我不想在未有定论之前,就传得沸沸扬扬。为如果真的实施了增加难度。
譬如,如何出卖?
市场的三番五次发展,用地一直采取的是行政划拨形式!这就涉及到了出卖之后的权证办理问题!如何做活这一块文章,尽可能地降低成本,尽可能多的盘活资产,这是需要好好地策划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得清楚的。既然是吹风,只是为了时机成熟后有利于统一思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可以了。况且,区里、市里都还没有定论呢!我不必操之过急!又况且,区长的问话中,已明显地露出了他也在考虑我在这个镇的去留问题。虽然,镇党委书记的去留决定基本在区委书记手中,但区委书记是新调来的,从与新任书记的接触中,已让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区长毕竟已在这个区工作几年,已有了相当的根基。发生决定权偏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果然没多久,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来找我。那天,我正在镇里的会议中,被他从会场上叫了出来,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区长让我来找你,听一听你本人的意见啊!”
他开口便说道。见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又紧接着说道:
“市纪委要调你去市纪委工作,不知你本人是否愿意?”
市纪委要调我去的说法由来已久。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在区纪委副书记的人选确定上,他们感觉对我有了亏欠?还是这几年我在乡镇将工作搞的风生水起?去市里开会,碰到市纪委的副书记或常委,他们都会跟我说:“市纪委对你可没有放弃!迟早我们会将你调来市纪委!”怎么,这次要动真格了?我想了想说:
“区里的意见呢?区长的意见呢?”
既然是区长让他来找我的,我当然想知道区长对这件事的态度。
“区长的意见是,如果市纪委对你是提拔使用的。区委自然是无条件放人!如果是平调。区委不同意,区里的工作还需要你!”
我沉思了片刻。是啊,按我现在的职位,平调去市纪委,我能干什么呢?只有进入了常委班子,我才算是被提拔使用了。如果不能进常委班子,我岂不是由“鸡头”变成了“牛尾”?在官场上有“宁当鸡头不为牛尾”一说。何况,以我这个实职去当同级的虚职,名义上是平调,实质是降级使用了。我说道:
“我服从区委的决定!”
我将这个皮球一脚踢了回去!副部长走后没多久,区长亲自打了电话来,他说:
“如果说平调的话,你还是留在区里吧!去市纪委干什么呢?区委的意见是:如果是平调,我们不放!”
我跟区长说:“刚才组织部的某某某副部长来过了,我已经跟他说了,我听区长的!”
区长没有扯我曾向他汇报的事,我也不便再主动提起。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我知道,我离开乡镇的日子确实已是屈指可数了。
过了农历大年,我接到去上海外经贸学院参加市委组织部组织的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的通知。我有预感,我这一走,是不可能再回镇上工作了。毕竟在那儿工作了四年多。这个镇的所有变化都付出了我的辛勤努力;朝前走的每一步,都让我费尽心机。我真的有些黯然神伤!但我在表面上不敢有丝毫的显露。
我将镇长请了过来,告诉他,我将去脱产学习三个月。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要负起全责来。镇长说:
“反正上海也不远,车子接送也方便!一有什么事,我就立即跟你联系吧!”
“你能不能让我心静一些啊!”我笑着说,“该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处理嘛!”
“不,不!”他连连摇手,“你是书记嘛,当然一切都听你的!”
“我不是脱产了嘛!”我有些无奈。
“听你不会错!我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他坚持说。
我知道他这是在耍滑头。他毕竟比我年长十岁,这种小伎俩还是很会耍的。他担任了乡镇长这个职务多年,一直不能走上党委书记这个台阶。可能也与他时不时地耍一些小聪明不无关联。在官场上,要么出了名的聪明,让旁人不敢轻易的在“太岁”头上动土;要么干脆憨厚到底,人家倒也奈何不得。最伤脑筋的,便是那些表面上老实,却又时不时耍些小聪明的人!他大概就算是这样的人吧!有一次开班子会议前夕,大家在议论班子里的人,谁最老实。那位当时的女副行政领导说:
“最老实的便是他了!”
她的手指朝他一指,飘过去了一个眼神,他慌忙将眼神投向我。脸微微一红。我只当没有看见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哈哈一笑说:
“我听说真正老实的人是不长肚脐眼的!是不是真老实,让他裤带解开一看便知。”
“某书记又说笑了!”他将大手一摆说,“哪个人不长肚脐眼呀?从娘胎里出来,总有这么个肚脐眼的!是吧?”他的脸上居然一本正经。
这个培训班的阵容确实很整齐,都是科级,副科级的基层领导。校方对这个班级也很重视,虽然跟大学生一样,也是集体宿舍。但是专门辟出了宿舍楼的底层,与大学生的宿舍分开。一到晚上,听不到大学生们的任何喧哗。教室看来也是专门辟出来的。我们上下课时,基本上碰不到那些大学生。大食堂却分不开。大学生们显然已得到告诫,排队打饭菜总是跟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虽然会时不时地用目光偷偷瞟我们。却从不会主动跟我们搭讪。毕竟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年龄层次的人哦,我们自然也保持着那一份自以为是的矜持。
我刚开始学习的第一天,镇里便打了电话来。分管工业的副镇长说,南边那个砖瓦厂的厂长被区检察院带走了!我问,是为什么被带走的?他说,这怎么可以问呢?我说,为什么不能去询问呢?工厂不可一日无厂长,如果一时回不来的话,应该立即遴选新的厂长呀!他说,镇长说,还是跟你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刚刚新派了厂长,原来的厂长又没有事了,回来了怎么办?唉,我真的彻底无语了!我吩咐道:
“让驾驶员立即来接我!”
看来,这件事还得我亲自去处理了!驾驶员很快便来了。吃了午饭后,我便立即赶了回去。在车上,我问司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机也不明白所以,只知道厂长被带走了。检察院走时,也没有搁下什么话。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带走的!车子到小城之后,我没顾得上回家,让驾驶员将车直接开去区检察院。区纪委调任副检察长的那个常委,那时已经担任了检察长一职。我直闯他的办公室。他倒是正端坐在办公室中,见我突然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显然愣了一下。我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截了当的说:
“你什么意思呀!我昨天刚去上海培训,你今天就去那儿把我的一个厂长带走了!你不能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呀!害得我今天又只得赶了回来!”
我知道,检察院办案有他们的程序。我之所以以这样的口气说话,是因为我自以为,我平时与他关系不错,说话自然少了一份顾忌。我的话,显然也让他愣住了,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我。看着他忙着给我泡茶,我阻止道:
“茶你就不要泡了!我上海回来,家都没有回呢!我得赶回镇上去,企业不能一日无厂长。我也不想影响你的办案!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位厂长到底有没有事?如果有事,我得立即物色新的厂长!”
他见我讲得很干脆,便笑笑说:“如果没有事,我会请他到这里来吗!枉你自己曾经也办过案!”
说的也是!检察院如果没有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一般是不会随便带人的。既然检察长已经这样说,我当然已很明白。我站起了的身子说道:
“我得走了,去镇上处理这件事情!今天,我还得回上海去!”他只是笑着,也不挽留。
我一回进政府大院,便立即将镇长和工业副镇长叫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向他们通报了去检察院了解到的情况,坦诚地跟他们说,厂长是肯定回不来了。请他们提新厂长的人选。很明显,我带回的消息让他们懵了。他们面面相觑,显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我的问题。其实,在汽车来接我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谁来接任这个厂长是最合适的。
被检察院带走的那位厂长,原来是这个厂的副厂长。原任厂长调镇工办任副主任之后,才提他做了厂长。当厂长才一年多时间便出了事,也真有他的!让那位现任的工办副主任去兼任厂长是最合适的。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原任厂长,本身对这个企业熟悉;回任厂长,他不见得会对企业内部的人安排大动干戈,有利于稳定企业的生产经营,二是明确兼任,也算是在人事安排上留有余地;万一那个厂长没什么事被放回来了呢?接下来的文章不会做不下去!看看他们提不出合适的人选,我便说道:
“让阿某去兼任厂长吧!他从那儿出来,回去主持工作也顺理成章!”
镇长沉思了一下说:“也只能这样了!”说罢,看了看工业副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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