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听梦（2/2）
“阿奴老子”是东邻这个县人的习惯性自称。这个顺口溜虽然是在取笑小城东邻县人，其实也道出了小城男人普遍的心态。在外，找女人是男人难以摆脱的情结。也是人性的必然驱使。其实，大可不必常常将它提高到道德评判的高度。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男人的花心泛滥。与其是说男人的花心，倒不如说男人经不起诱惑。
这诱惑从何而来？难道还不是女人！生物界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一点：是雌性的主动，才引来了雄性的侵入。植物开花，会散发出气味，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终是吸引异性的气味。也许这一份的吸引，需要依靠第三者的介入，也许是风；也许是昆虫。但是，昆虫难道不是寻味而来？动物的发情，也是如此，雌性动物不发情，是断不会发生雌雄交合的事的！人们可以对此见怪不怪，为什么对自己却要苛责呢？人类对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我常常觉得，男人在外有一些花心，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在外尝到了一些甜头，会让他产生对家庭的愧疚心理。这种心理的存在，会加固他与家庭之间的纽带。那些深陷在外面的女人怀抱中不能自拔的男人，才是让人诅咒的男人！才是要让道德评判的男人！
“不过，这支舞我很长时间不跳了，动作可能有些生疏。”他说。
我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圆谎，但我并不拆穿他：“没事的！能够真正欣赏这支舞蹈的人并不多！你只管跳你的就是了！”
他干脆不穿拉链头了，翘起了兰花指，做起了孔雀头的造型。他的手指粗壮而扭曲，不管他脸上的肌肉如何地扭曲，也做不出杨丽萍食指尖尖的那一种优美的造型。我看他如此吃力地在摆弄自己的手指，真觉得他丑陋而愚蠢。但我又不便明着说他。我安慰道：
“没事的！你多练习练习就是了！杨丽萍的十根手指上都留着长长的指甲呢？所以看起来又尖又长！”
“怪不得呢！”他有些恍然大悟，“如果我也留着指甲的话，肯定也看起来又尖又长！”
我暗笑不已，还真亏他说得出口！他的指甲常常留得很长，指甲里总会积有黑黑的污垢，这样的手拿着饭碗在吃饭，常常令边上的人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还是在拉链桌前，当我看到他的指甲里都是黑黑的污垢的时候，总会催他用剪拉链的那把剪刀赶紧去剪一下。
“要举办晚会，至少得提前两、三个月通知，也好让节目准备得充分一些！”他的口气中不无遗憾，显然，他还停留在能有一副长长的指甲的思考中。
“晚上也不太能看得见，你只要能摆出这个造型就可以了！”我很认真地说。
“我可能跳不全呢！”他有些沮丧。我心中暗笑：你会跳这支舞才怪呢！弄得跟真的一样！我说：
“跳几个孔雀舞的动作，再打一套拳不就得了！反正谁也看不懂！你会不会打拳？”
“怎么不会！”他楞起了眼睛，“什么拳我都会打，只要你说得出拳名！不信？我打给你看！”
他属猴的，倒是挺会顺竿往上爬的！我调侃道：
“跟孔雀舞比较接近的。要么是蛇拳；要么是猴拳！”
“会！怎么不会！”他又有些兴奋起来，“但是，如果是打一套拳的话，小院子还是太小了，拳脚施展不开！”
我正色说道：“我专门步测过的！横四十九步，宽二十六步！怎么还小！”
腿伤在加强锻炼的那个阶段。我常常在小院子里徒步兜圈呢！小院子的面积，我再了解不过。说来说去，他终于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话倒是说得很直接了当：
“还是不要跳舞了吧！跳舞的场面弄得太大了，到时这么多人鼓掌！动静也太大了！还是弄个小品吧！”
鼓掌？恐怕是喝倒彩吧？我当然不会点穿！不会将点穿的话说出口。我顺着他的话，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捋捋他的顺毛而已。他又开始为演一个什么样的小品纠结：
“演哪个小品好呢？”
我很认真地说：“你只要在前面一站，摆一个造型，就可以了！保证能赢得满堂喝彩！”
“这是肯定的！”他很是得意。
我不知道，他的这份得意从何而来。其实，在中队，他一直被人当猴耍。我之所以让他在跳孔雀舞时，接着打猴拳。便是暗喻他，在被人当猴耍而不自觉呢！我很清楚，他不会跳什么孔雀舞，也不会打什么猴拳。只是他已吹惯了牛，那就让他吹呗！有人很认真地听他吹牛，至少也能给他带来一些成就感。也能安抚一下他躁动的心灵，少惹一些麻烦而已。
他终于决定要扮演一个加勒比海盗！那些天，电视里正在放映一部描写海盗生涯的影片。看来，影片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演个海盗，他倒是蛮般配的。又黑又胖的身子，歪瓜裂枣一般的脸，根本不用再化妆了！他说：
“我扮演加勒比海盗，这么一登场，总得有几句台词吧！我怎么说呢？”
这倒也是！总不能一出场便那么一声不响的站着。至少自己总也得有几句耀武扬威的说词吧！描写海盗生涯的那部电影哦我也曾瞟了几眼。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叹声！这部电影的那些打斗场面，几乎都是从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城的那个街头舞强硬搬来的。电影中的那些诙谐的对话，似乎也不是他能说的。这就好像是让一个挖煤的煤黑子，去背诵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中的王子的那句着名的台词：“是生存，还是死亡？”被愚弄的不是观众，而是剧作者自己。
我让本省籍的那位手巧的机位工，给他做一顶美国的西部牛仔帽。得有点道具才是！材料是不拘的。黑色的羽纱便成！只是宽边必须支楞起来。软塌塌地可不行！
那位机位工听说有人要扮演加勒比海盗！而且，扮演者居然是中队有名的那个活宝。自然特别来劲，他能凭空想象出美国的航空母舰被俄罗斯打沉了。做一顶牛仔帽自然不在话下。他不仅做了一顶黑色的牛仔帽，支楞着的宽边还真是蛮像一回事。他还自作主张地为扮演者做了一个独眼龙常戴的那种黑色眼罩。在他看来，只有戴上这样的眼罩。海盗的那种凶残才能显示出来！
这是有道理的，一只黑色的眼罩，用一根黑色的布条斜斜地戴在头上，确实能给人一种面目狰狞的感觉。但是，那位扮演者却不领这份情！他将黑眼罩套了一套，便赶紧取下了。大概是边上的人脸上露出的那一份讽嘲，让他产生了被人愚弄了的感觉。他将黑眼罩往垃圾筐里一丢，说：
“我这么英俊的面庞戴上这个不是太难看了嘛！也真亏他想得出来！把我当成独眼龙了！”
我只得勉为其难地为他准备台词。让这个海盗在亮相时说什么呢？我知道在中队中秋节的这天晚上，有月亮便不太会有星光。所谓“月朗星稀”。但我仍写道：
“今夜星光灿烂！正是抢劫的大好时机！偏偏这里今天群英荟萃。我，加勒比海盗可不管这些！有钱的，把钱留下，没钱的，把命留下！谁敢挡我！先交上你的命来！”
我让他把台词背下来，他倒是兴致很高昂的样子。但是“荟萃”这两字他不认识，我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教他。
中秋节的晚会终于开始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活宝要以一个海盗的面目登场了！都在等待着看好戏呢！快要轮到他出场了，才发现他身上的囚服与海盗的身份不相称。还是那位做帽子的囚徒点子多。他临时跑进监房，随手去扯来一条床单。又顺手去小院子的角落里取来了一根竹扫把的把手。
将绿白条纹相间的床单往扮演者的身上斜斜的一披。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结。就好像是披上了美国的星条旗一样。帽子往他的头上斜斜的扣，匪气便已汹涌而出了。又将竹把手往他手中一塞，便算是手中握有兵器了！主持人喊道：
“下面有加勒比海盗出场！”
这个活宝终于亮相了！看来，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也有些怯场，早已忘了我为他准备的台词，只说了：“今夜星光灿烂！”下面就忘词了！其实，他开不开口都无关紧要！他一出场，下面就爆发了哄笑声和喝彩声！还有一声一声的尖叫声和口哨声！他将竹扫帚把柄高高地扬起，终于做出了那个“扬眉剑出梢”的造型。
中队又来了一个新犯，是小城西邻的那个县的建设局长。这年头，房地产业蓬勃兴起，建筑行业成了事故多发区域。他是因受贿罪被判入狱的。尽管中队的那些囚犯对他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表示，说他如此肥胖的形象，一看便知道，是一个贪官！这应该是社会对官场中人的一种普遍的心理。
但在我的心中，对他还是隐隐地有着许多的同情。倒不是同情他的被抓。而是同情他在官场上的历练还是太少了些！不知道官场上的凶险！笑脸的背后常常包含着的那一份祸心！不能认识这一点；不能清醒地看到这一点；不能在诱惑面前好好的把握好自己，哪有不翻船的！
人生是一次不可重复的旅程，不可能重来！后悔是没有用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直面人生的挑战，才是最重要的！他被判有重罪，十多年的刑期，几乎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他也被安排与我们一起穿拉链头。我也在官场上混过。总会找到双方兴趣的话头。何况，他们那个县的书记，还曾是我的同学。他告诉我说，我原先的那家房地产公司，在他任建设局长时。曾在他们县的下面一个镇上，开发过一个房地产项目。他也与陷害我的人一起吃过饭！他说：
“你怎么会跟他合作的！怎么看你也不会是跟他同一路人！”
这已是不同的人，跟我说的第二次意思相同的话了。我只能苦笑了！小弟在有一次接见我时，也跟我说起过此事，现在从这位建设局的局长嘴里说出来，应该是正确无误了！
但不知这个项目是我原来所在的这一家房地产公司出的面？还是新组建了一家项目公司？不过，就算是新组建的项目公司，所用的资金也必然是我原来所在的这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那么，新组建的项目公司的股东们，就涉嫌了职务侵占了！如果是原先的那一家房地产公司出的面。那么，评估报告中又增加了缺项。
如果这个评估报告是依据公司提供的财务报表作出的。公司财务会计和公司法人涉嫌提供虚假财务报表罪。如果，公司的资金，包括东邻那个县的办公楼代建所获的收益，我经手的两个房地产项目的收益，公司所持的典当公司的48%股价的十来年的收益和东邻那个县的那一块商业用地的转让收益。都已不翼而飞了的话。那么，公司的所有股东(当然除我之外）都已涉嫌了职务侵占罪！
家里人来见我，告诉我说，我所持有的房地产公司10%的股份，是被集团公司以下属的那家拍卖公司的拍卖师的名义拍走的！我知道这仅仅是她出个面而已，这10%的股份，最终肯定被陷害我的人收入囊中！
我立即起草了一份举报材料，交给了妻子，让妻子向小城的公安机关报案。报案材料列举了公司法人代表涉嫌的多种罪名，包括职务侵占，提供虚假财务报表，组织黑社会组织容留妇女卖淫，抽逃注册资金，行贿，偷税漏税等。
我关照妻子，将报案材料直接送达到小城公安局。这段时间尽可能少外出，也通知家中所有的人，出门注意安全。以免遭到不测。陷害我的人手下有喽罗，谁知道他会有什么阴招！保护好自身的安全是最重要的！这是我必须采取的一步棋，我要让小城的公安机关今后再无法参与这件案件的查处。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城的公安机关接到我的报案后，很快派人来监狱询问我。明确地告诉我说：
“你列举的这些罪名，待到你出来时，早已不存在了！我们现在不查，你有什么办法！”
小城公安机关的经侦支队政委还特地跑来监狱，要求监狱不得将我的报案材料投向上级的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当中队的管教告诉我这些时，我的内心一片坦然。这一切，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陷害我的人，本来就受到了小城公、检、法的保护，不然，怎么会铸成我的冤案！
向小城公安报案只是我的一个手段，是我所布的局中的一个环节，我没有他们会去认真查的幻想。光凭我手中的那次民事诉讼裁定，两次评估报告和一次拍卖的结果，已经形成了一个有效的证据链！足以证明，真正的犯有职务侵占罪的人是谁！只不过是我还没有摸清监狱在这件事上，到底陷得有多深！也不知到底牵涉到哪些人？我相信，迟早他们都会一一浮出水面！我并不必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