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听梦(1/2)

……我似乎站在一大片沼泽地中唯一的一小块高地上。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沼泽地上长满了草丛,高高矮矮很杂乱的样子。这高高矮矮的草丛中,到处泛着水光。我似乎对泛着的水光很害怕。但这片高地太小了!其实,也只有一个坟包那么大。我等于是站在了一个坟包的顶上。风从我的背后吹来。我闻到风中带有很重的腥味。我的头皮顿时有了一种发麻的感觉。我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子。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有两条黑色的巨大的蛇,纠缠在一起。两条蛇的嘴巴都张得好大。大到都足以放进一个篮球。长长的信子一伸一缩的,很艳红的顔色。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应该就是大蛇的嘴里喷出来的。我被吓得腿脚发软。但是,却无法迈开脚步。高地只有这么一丁点的地方。我一迈腿便会踩进沼泽中去……

沼泽地里翻滚着的应该是森蚺,我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据说,在沼泽地里翻滚,这是蚺在交配呢!蚺的交配时间够长,据电视节目中的介绍,是要延续几天几夜的,这是很让人羡慕的。

按照解梦这一类书籍的说法。梦中见蛇,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蛇历来是邪恶的象征。梦见了蛇,又梦见了蛇在交配。这必然是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预兆。这预兆着什么呢?

从省城的医院开第二次刀回监狱之后,我依旧干我原来的活,坐在那个桌子旁穿拉链头。文稿已经修改完成。也已经顺利地送交给了我的家人。我的思想又变得无所依附。

在修改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作为这么一个以这样的时代作背景的作品,是不是在重大的事件上有些遗落?倘如有些遗漏的话,对作品来说,难免是一种瑕疵。虽然,整个三部曲从结构上说,是完整的。就算有遗漏,也是瑕不掩瑜。但在我的内心,难免会渐生遗憾。

那位被加了刑的小城东邻县人,在厂房,仍属于我监管。因为我的监管,所采取的方法是严峻的冷处理。他倒不敢与我翻脸,我也不会去跟他抬杠。再说,我已摸准了他的脾气。在指责他们之前,先送给他一句称赞他的话,让他浑身舒坦了,再批评他,他也比较容易接受。

中队新来了一位老年囚犯。是小城东邻那个县的前任国土资源局局长。他是退休之后,才被捕的。受贿罪,被判了十多年。他一来,便接替了那位调往新疆监狱的“丘八佬”的位置。与我们一起穿拉链头。他说,他像是在哪儿见过我!我却没有印象。但是,我只能说:

“我也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很虚伪。

几天之后,他又说:“我们一起在某某某大酒店吃过饭的!”

“某某某大酒店”是小城东邻的那个县县城的唯一一家外资酒店。这家酒店在星级评定中,我是作为旅游部门的行政负责人一起参与的。虽然,星级评定的最终决定权在上面,作为基层的旅游行政部门的主管,这也是我份内的一项工作。只要是小城所属的那些县(区)区域内,这项工作,对于我来说,是责无旁贷的。

去东邻的那个县城,一般总会去这家外资的大酒店就餐。官场上需要有这样的场面;商场上同样也需要这样的面子!这大概就是那些年,酒店行业生意兴隆的根本原因吧?

经他提起,我才感觉似乎确实有那么一次与他在那家外资大酒店一起吃饭的经历。他提起的那一位东邻县的那个古老的海港小镇房地产老板的名字。让我的回忆豁然开朗了许多。人是那位老板约的。为的却是同一桩事情。

那时,我设法从东邻的那个县的旅游局手中拿到了那条大道西侧的三十多亩商业用地;那位老板拿到的是大道东侧的商业用地。两块地隔路相望。在申办土地证时,遇到了麻烦。那位老板出面约请了东邻那个县的有关部门领导吃饭,希望能顺利解决这个问题。我作为投资方,自然也被纳入了应邀之列。

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其实,我对他的感觉并不好。但是,现在他能主动提起,说明在他的印象中,对我的感觉并不是很差。我自然也不会将当时我的那一份并不好的感觉流露出来。而是连声说:

“是啊!是啊!那块地后来能顺利办出证来,还真多亏了你的帮忙的!”其实,当时的曲折着实多!后来还是补交了一些土地款之后,才办成协议出让手续的。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被加了刑的那一位对同一个地方来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对立情绪。我不知道,他的这一份对立情绪是缘何而生的!但是,那位退了休被抓的老局长似乎也有一份喜欢较真的心态。我一再跟他打招呼,对他对面的那一位同乡,顺毛捋捋就可以了,不必跟他较真。你跟他较真,他就会跟你耍横。

我倒并不是怕他耍横。在这样的环境中犯不着。何必呢!为一个全不相干的人生气!你没有必要去改变他,你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环境!但是,他们之间常常动不动,他就会较起真来。结果,每一次的较真,总是惹出自己一肚子的闷气。最后,他只得说:“跟你无法沟通!”自己找个台阶下!

好在他在这个中队呆得时间并不长。很短的时间里,他便被调往另外大队的那个老弱病残中队。原则上是必须年满六十周岁后,才能调往那边的。他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调往那边,看来,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的。调去那边之后,他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是感谢他与我在一起时,我给予他的帮衬。

我给了他回信,引用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并作了延伸。说:

“何况我们在外面本来便相识。相信,如果我们互换一个位置的话,你也必定会给我相应的帮衬。”

他倒是挺关心我写的书的出版事,说:“如果到时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予赞助!”

有这样的心意已经足够了!我可不愿意我写的书要依靠他人的赞助才能出版。修改完了之后,我已关照女儿,想办法先在网上刊出第一部,看看反应。如果能得一些修改意见的话更好!我不敢让女儿将三部曲全部挂上网去!万一被人剽窃了,可是得不偿失了!我让女儿在网上炒作这部书。但女儿对网上炒作一事似乎全无概念。这真让我沮丧。连监狱中那些服刑的小青年,都知道怎样才能提高点击率。女儿却无能为力!

女儿倒是隔三岔五地寄明信片来,从信中可以看出她的工作一直不太顺利。但是,信中也看得出她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常常让我干着急,却无处着力。我在狱中,自然无法经常给予她指点。在职场上打拼,完全得靠她自己的悟性了。妻子是帮不上任何的忙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任何一个人,生活的路,最后总得靠自己走!我在女儿读高中时,有一次在她周末回家后的饭桌上,曾跟她说:

“我们只能培养你到去国外读硕士回来,之后的路得全靠你自己走了!”没想到居然是一语成谶!

因为申诉的事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尽管妻子每月坚持向省高院递送申诉材料,但始终石沉大海。我便寻思着给省高院的院长写一封信。我在信中,跟院长简述了我的案子和申诉情况,也坦率地讲了我在写作上的侥幸成功。我提到了清代时,本省的那桩着名的冤案。蒙冤人的纪念堂犹在呢!但冤案却仍在发生!只是不同的时代以不同的形式出现而已。我说,我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利用我手中的笔,将我的冤案一五一十地写下来!昭示于当今,昭示于后代,看谁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吧!

但是,信发出后,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倒遭来了监狱对我所撰写书稿内容的盘问。那天,中队的新任指导员突然找我。问我三部曲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我跟他说:

“书稿不是你们都看过的吗?手稿在送出去之前,交给你们看过,后来的打印稿,修改完了之后,每一次送出去之前,也都交给你们看过。而且,都是交给了警官,通过警官交给我的家人的!三部曲的内容,主要是写了梅花洲,梅花潭旁五户人家三代人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这是在中国前五十年中发生的故事。讲了在这五十年中,社会发展的轨迹和在这社会发展的背景下,人性的懦弱和丑陋。”

他问:“是小说吗?”

我点点头:“是啊!是长篇小说!”我问,“怎么啦?”

他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已明显地感到,他这一问,并不是随便问问,而是有目的的问。是受了旨意的问。但是,是受了谁的旨意?我自然不便问,他也不会告诉我!他说:

“到时出版了,可得送我一套!”

我说:“这个自然,只要是帮助过我的警官,我都不会忘记!”

后来我推测,大概是我写给省高院院长的信被转到监狱来了,才会引来了这一番的盘问。

我负责厂区监管的那位小城东邻县的囚徒,实在是一个活宝。那个中秋节的前一段时间,中队公告要在中秋节的那天晚上,在中队的监房小院子里举办一个迎“中秋”纳凉晚会。其实,“中秋”时节的天气不再酷热,并不需要再去纳凉。

但是,既然是在“中秋”那天晚上,似乎也有必要再纳一次凉,将记忆中的那一份酷热彻底地消除掉。他很兴奋。说是要表演一个节目。我调侃他:

“是啊!像你长得这么英俊的人,是应该在这样的场合露一下脸!让大家看一看你的风采!”

这话颇对他的胃口,他一听,更来劲了!满脸的踌躇,一脸的得意。但是,表演什么节目好呢?却让他颇费思量了。若唱歌他五音不全。让他直起嗓子乱吼一通是可以的,但是,如让他将高分贝的声音变成优美的曲调唱出来,对于他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跳舞?没有一个好的舞台!就算有一个好的舞台,像他这种狗熊一般的身材,也不见得能跳出优美的舞姿!但是他却抱怨,没有像样的舞台,说: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好好地施展一下身手!”

我揶揄道:“这样好了,如果你确实认为,你的舞姿能让大家倾倒的,我去跟筹备晚会的人说,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小院子里的人全部清干净,留你一个人在小院子里跳舞。整个小院子当作你的舞台!怎么样?够大了吧?”

他朝我看看,似乎在分辨说这话的真假。其实,我知道,就算我做通晚会筹备人员的工作,同意留他一个人呆在小院子里,警官也不见得会同意。在警官的眼中,他一直是一个危险分子!留他一人在小院子里,谁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半晌后,他才说:

“我一个人在小院子里跳舞,边上没有人喝彩,这不是太没劲了嘛!”

我说:“怎么会没有人喝彩!小院子边上有这么多窗户呢!我们可以站在窗户内观看呀!到时候,说不定人人都会喝彩呢!说不定拍手拍得手掌都肿了呢!”

他的脸上立即泛起了得意之色:“拍手是肯定的!但是,动静太大了也不好!”

我笑道:“你还怕动静太大呀!你不是希望人人都关注你嘛!你一个人在院子里跳舞,不是人人都关注你了嘛!”

他问:“那你说,我跳一支什么舞好呢?”

我问:“你会跳什么舞?”

他说:“我跳什么舞都可以!要么,我跳孔雀舞好了!”

跳孔雀舞?我不禁哑然。像他这样的狗熊身材,还想跳孔雀舞?孔雀舞是中国舞蹈家杨丽萍的成名之作。舞台上的杨丽萍,美轮美奂的舞姿,确实倾倒了众多的观众!想来,他也只是在电视里看到杨丽萍的舞姿吧!我顺口说道:

“嗳!跳孔雀舞也好!让大家看看,这只来自‘东头’的黑孔雀的优美舞姿!”

我沿用了家乡对东邻那个县的人的通常称谓。家乡称呼东邻县的人,一般都以“东头人”统称之。在早些时候,“东头人”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一般都穿着自己织的土布做成的衣服。

我小时候,外婆家的大姨总会织一些土布送给我家。这种用土布做成的衣服,我也经常穿。我自然也是家乡小镇人眼中的“东头人!”

土布做成的衣服确实比较耐穿!当我弄清楚“东头人”的这个称谓其实含有一些贬义的时候。我曾对土布衣服产生过抵触的情绪。但我不敢公然反对母亲让我穿这种衣服!我只得在平时,采取更多的故意磨手肘,磨裤子的膝盖等等的办法,加快衣服的破旧步伐!但是没有用!

近几年来,对东邻县人的贬义,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还编成了一个顺口溜:

“阿奴老子东头人,勿轧姘头不是人;轧了姘头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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