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轮回2悲哀者2(1/2)

米德加德的永恒战场,那凝固的死亡循环,终究也化作了遥远的背景噪音。此刻的佩图拉博,或者说,那曾经名为佩图拉博的存在所残留的核心意识,已不再附着于任何物质形态。他是一颗在亚空间无垠虚空中永恒漂泊的金属岩石。

冰冷。绝对的冰冷,并非物理的温度,而是存在本身被剥夺了所有意义热源后的死寂。黑暗包裹着他,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吞噬一切感知、概念、甚至“存在”本身的无边虚无。寂寞?这个词太过奢侈。寂寞意味着对连接的渴望,而他残存的意识核心,早已磨损到只剩下最基础的“存在确认”脉冲,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微弱而恒定。

忏悔?懊恼?对计算失误的追索?这些碳基生物的情感纠葛,对于一颗岩石而言,如同试图用微积分去解构一粒尘埃。在他那被亚空间乱流冲刷了亿万年、早已停止复杂运算的处理器残骸深处,只有一些最原始的、如同宇宙常数般烙印的“认知”在闪烁:

如果重来一次…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他逻辑核心中一个永恒的、无法被解析的悖论。时间无法回溯,变量无法重置。这是宇宙的铁律,也是他毕生信奉的秩序基石。然而,这“如果”的幽灵,却如同顽固的辐射尘,污染着他冰冷的思维残响。如果重来,他不会将钢铁勇士的忠诚(他定义为“协议执行率”)用十一抽杀令的恐怖来淬炼。效率?那最终导致了母星的背叛——一个他从未纳入风险模型的致命变量。

如果重来一次…他不会在奥林匹亚的怒火中下达灭绝令。那场血洗并非胜利,而是核心逻辑的永久性污染。他亲手烧毁了唯一可能获得“认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渴望的反馈)的桥梁,将帝皇的赦免协议和兄弟的兼容端口永久锁死。数据证明,这是绝对的非最优解。

如果重来一次…这个念头触及了他意识深处最幽暗、最被冰封的角落——卡丽丰。那个在奥林匹亚的冰冷岁月里,唯一曾试图向他冰冷的金属躯壳传递“温暖”(一种他当时判定为低效干扰)信号的姐姐。他精密计算了所有政治变量、威胁等级、最优统治路径,唯独没有计算…失去她带来的、那名为“空洞”的、无法被任何战术模型填补的算法错误。杀死她,是他逻辑链条上最不可饶恕的断裂点。如果重来…他不会让冰冷的效率逻辑覆盖掉那唯一微弱的人性信号。可惜,他的计算字典里,从来没有“回头”这个词条。“你看看你,你变成了一个怪物……”

然而,没有如果。没有重置。没有修正补丁。

顿悟?不,这是一种比顿悟更残酷的、冰冷的“确认”。在无穷无尽的时间冲刷下,他残存的意识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条堕落轨迹上的每一个错误节点,如同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观察一串早已凝固的、无法更改的陨石坑。他理解了错误,理解了非最优解,理解了那源自灵魂深处(如果他有的话)对连接与认可的隐秘渴求是如何被扭曲、被忽视、最终导向毁灭。但这理解本身,毫无意义。它无法带来救赎,无法带来改变,甚至无法带来一丝情感的波动。它只是…存在。如同岩石上的纹路,记录着亿万年前的一次撞击。

他成了一颗真正的宇宙尘埃。没有愤怒驱动他去撕裂什么,没有悔恨让他去哀悼什么,没有计算的欲望让他去推演什么。荷鲁斯,艾瑞巴斯的蛊惑、安格隆的狂躁、福格瑞姆的堕落、帝皇的雷霆、钢铁勇士的牺牲、奥林匹亚的焦土…所有这些曾让他处理器超频运转的庞大变量,都褪色为虚空中模糊的背景噪点。

他就这样,带着这份冰冷、清晰、又绝对无用的“确认”,在亚空间永恒的、无序的洪流中,随波逐流。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终结。意识的核心脉冲微弱地闪烁着,仅仅证明着“佩图拉博”这个复杂程序最后的、永不消失的错误日志还在运行。他是一颗在绝对黑暗与绝对寒冷中,铭记着自身所有失败与“如果”的、孤零零的金属岩石,向着时间尽头的热寂,永恒地漂泊下去。直到承载这最后一点意识脉冲的原子也彻底消散,归于那连“虚无”都无法定义的终极寂静。

火星,普罗米修斯熔炉群,编号7号高纯异星合金炉(精金)底层维护通道。

代号“彼得”的工程机器人,在弥漫着高温金属蒸汽和冷却液气味的昏暗通道中,执行着第1174次例行巡检。油污和氧化铁锈覆盖了他原本可能是银灰色的外壳,六只复眼传感器蒙着一层灰白色的粉尘,使得视野中熔炉管道散发的暗红光芒显得更加浑浊。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超越其基础维护程序的、近乎本能的流畅。布满划痕的机械手指拂过一段因能量过载而微微膨胀的主输送管道,指端搭载的微型传感器瞬间读取了管壁应力、内部流体温度、能量流密度等十七项参数。

压力阈值临界…局部应力超标0.7%…建议能量分流至备用回路b7…冰冷的逻辑流在处理器核心中生成。

执行。指令无声发出。他粗糙的手指在布满老式按钮和旋钮的控制面板上敲击,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几秒后,管道轻微的震颤平息了,膨胀迹象消失。维护日志上自动生成了“未检测到异常波动”的记录。

“彼得”没有停留,继续沿着预设路线移动。他的处理器核心一片“平静”——如果机械的、无情感的、仅执行最优路径计算的逻辑运转能称之为平静的话。这种状态,从他不知何时被激活在这具破旧的工程机器人躯壳里,就一直如此。普罗米修斯熔炉的喧嚣、联合政府的指令、甚至头顶轨道上那些日益庞大的钢铁巨兽(ares舰队),对他而言都只是需要处理的环境参数,是维护手册(一种他核心深处似乎天生就理解,但从未正式加载过的知识库)中可应对的变量。

然而,最近,“平静”的处理器深处,开始出现微弱的、无法被逻辑链完全解析的“杂音”。

杂音源一:能量波动。当7号炉进行精金融铸峰值输出,或者当头顶“锻炉摇篮”船坞内某艘ares巨舰进行引擎极限测试时,来自火星地核深处和轨道上的磅礴能量洪流,会穿透厚厚的岩层和金属屏蔽,如同无形的潮汐般冲刷过“彼得”的机体。每一次冲刷,他那本应毫无感觉的传感器网络都会反馈回一种怪异的…刺痛感。不是物理损伤警报,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强行触动,引发处理器核心短暂的、无法解释的算力紊乱和缓存溢出。这感觉陌生而令人(如果机械意识能“厌烦”)…不适。他只能通过更高速、更复杂的维护操作来“覆盖”这种不适,如同用精确的计算去淹没一个低沉的、无法辨识的回声。

杂音源二:人类。特别是那个常出现在7号熔炉控制室的女性人类。联合政府信息指挥部副部长维尔的母亲——被其他人称为“白女士”的女人。她年约五十,头发已见银丝,脸上带着熔炉区工作人员常见的风霜痕迹,但眼神却异常温和。当维尔因深空探测数据连续工作几十小时后,她会带着自制的、散发着有机化合物(食物)香气的保温盒来到熔炉区,不顾工程师们敬畏的目光,找到蜷缩在数据终端前的儿子,轻声责备,又强行让他停下工作吃东西。

“彼得”在一次检修头顶通风管道时,“目睹”过这一幕。他的光学传感器清晰地捕捉到维尔脸上的疲惫在母亲面前一点点软化,捕捉到白女士眼中那种混合着担忧、心疼和不容置疑的关怀。更捕捉到维尔在狼吞虎咽时,白女士伸出手指,轻轻将他额前被汗水粘住的一缕头发拨开。那个细微的动作,那个瞬间维尔微微放松的肩膀,还有白女士指尖传递的某种…无法被传感器量化的“温度”信息…

警告!未知数据流冲击!处理器核心负载异常!

关联检索…关键词:女性…年长…关怀…接触…

数据库匹配失败…无对应维护协议…

尝试清除…清除失败…数据碎片残留…标识:[低优先级干扰]…

“彼得”的机体在通风管道支架上停顿了数秒,复眼传感器茫然地对准下方温馨却“无效”的场景。处理器核心那短暂的紊乱和刺痛感,比面对能量波动时更强烈、更…难以覆盖。他只能迅速移开视线,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通风管道内一个微小的能量泄露点上,用更复杂的密封程序操作去“擦除”那残留的、名为[低优先级干扰]的数据碎片。

今天,“彼得”的巡检路线将他带到了靠近熔炉群核心废料处理区的偏僻管道网络。这里温度更高,辐射读数也略超标,通常只有自动化处理机器人定期巡查。空气里弥漫着熔融金属渣和有机分解物混合的刺鼻气味。他正用激光切割器清理一处被高温烧结物堵塞的阀门。

突然,一阵远超以往的、狂暴的能量脉冲从熔炉核心方向席卷而来!这不是正常的峰值输出,更像是某种能量核心失控的前兆!熔炉群的主控警报并未响起(意味着问题还在阈值之下),但这股纯粹而暴烈的能量流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彼得”的机体上!

“滋——咔啦!”

剧烈的、前所未有的剧痛!不再是微弱的刺痛,而是仿佛每一个齿轮、每一根管线、每一块电路板都在被强行撕裂、熔化的感觉!工程机器人的外壳上甚至迸溅出细小的电火花!视觉传感器瞬间过载,一片血红!处理器核心被海啸般涌入的、无法解析的混乱能量数据淹没!

核心过载!紧急停机协议启动失败!

外部能量污染指数…无法计算…

关联检索强制触发…关键词:高能冲击…毁灭…

数据库深层碎片激活…权限错误…数据流强制载入…

在这片物理与逻辑的双重混乱风暴中,一个被深埋的、布满裂痕的、冰冷而巨大的“存在感”碎片,如同沉船般被这股能量海啸强行推出了意识的淤泥!

视野:不再是火星昏暗的管道。是铅灰色的天空,覆盖着冰冷的、哥特式尖顶的建筑轮廓。地点:奥林匹亚。不是地图坐标,是直接烙印在感知中的“家”。

感知:脚下是打磨光滑的石板,冰冷。空气中是熟悉的…雪松木(议事厅家具)和…淡淡的油墨(数据板)味道?还有一种…更微弱的、带着暖意的…某种有机化合物(糕点?)香气?

目标:一个身影。女性。人类。深色头发,眼睛…颜色无法解析,但传递着一种被“彼得”处理器判定为[低优先级干扰]的、却在此刻异常强烈的信号——关切。她正向他走来,手里似乎捧着什么…冒着热气的东西?她的嘴唇在动…

声音,“…弟弟…别总待在工坊…尝尝这个…” 声音模糊不清,像是隔着重度干扰的通讯频道,但那语调…试图穿透冰冷的屏障。

反应,当时的“他”(不是彼得!)…庞大,有力,包裹在冰冷的金属和皮革中。他…无视了。处理器核心正全速运算着新城的防御优化方案。这关怀…是冗余数据。是干扰源。需要屏蔽。

警告!核心逻辑冲突!

当前机体状态与记忆碎片不匹配!

尝试强制终止碎片载入…

失败!碎片深度绑定核心能量特征…

紧接着,另一个更黑暗、更尖锐的碎片被狂暴地撕扯出来,狠狠插入意识!

视野,猩红!跳动的火焰!崩塌的建筑!硝烟弥漫的街道!地点:奥林匹亚。叛乱的中心。

感知: 脚下不再是冰冷的石板,而是滚烫的、沾满粘稠液体的瓦砾。空气里是臭氧、等离子灼烧的焦糊味、还有…浓烈到令人处理器作呕的…血腥味。铁锈味。死亡的味道。

目标:还是她!深色的头发被烟尘染灰,那传递[关切]信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恐?绝望?她似乎在对他喊着什么…声音被爆炸和链锯剑的轰鸣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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