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9章—新挑战（2/2）
张启明瘫坐在真皮沙发上，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揉成一团的纸巾。看到苏念安进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喷出火来。
“苏念安，你可真是我的‘好下属’啊。”张启明的声音沙哑，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他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溅，“就因为你那一份破报告，我现在成了全集团的笑柄！调查组的人像审犯人一样审我，连我家的门都被他们盯死了！”
苏念安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半分波澜：“张副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你收受贿赂，为盛远集团的骗局大开绿灯，才是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根本原因。”
“我收受贿赂？”张启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到最后，眼眶都红了，“我跟林正宏认识二十年！当年我白手起家，是他拉了我一把！我帮他怎么了？我不过是想帮老朋友一把，这也有错？”
“帮人不是帮他骗钱。”苏念安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盛远集团的新能源项目，坑的是几百个投资人的血汗钱。那些人里，有退休老人，有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有倾家荡产想博一把的创业者。你所谓的‘帮朋友’，是把他们推进万丈深渊。”
张启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苏念安，脸上的嚣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颓败。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林正宏会骗我……他说这个项目绝对没问题……”
“你不是没想到，是你不愿意想。”苏念安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自欺欺人，“你看到了林正宏给你的好处，看到了项目成功后你能分到的红利，所以你选择性忽略了那些风险点。张副总，你不是被林正宏骗了，你是被自己的贪婪骗了。”
张启明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调查组的组长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组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严肃：“张启明，我们查到你在海外还有三个隐蔽账户，里面的资金总额超过五千万。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进一步调查。”
两名工作人员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瘫软的张启明。他被架着路过苏念安身边时，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苏念安，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念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被带出办公室，直到那道狼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站在原地，心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沉重。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小陈正焦急地在工位旁踱步。看到苏念安平安回来，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苏经理，你没事吧？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没事。”苏念安摇了摇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刚要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是苏念安经理吗？我是市经侦支队的李警官。我们接到监管部门的移交材料，已经对盛远集团林正宏等人涉嫌集资诈骗立案侦查。根据材料显示，你提供的风险评估报告和证据链，对我们的立案起到了关键作用。我们想请你过来做一份笔录，顺便了解一些细节，你看方便吗？”
苏念安的心微微一动，连日来的疲惫仿佛被一股暖流驱散。他挺直脊背，语气郑重：“方便，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小陈凑过来，脸上满是激动：“苏经理，经侦支队都找上门了！这说明我们的努力没白费！盛远集团那帮人，终于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苏念安看着小陈兴奋的样子，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拿起笔，在那份行业警示报告的末尾，添上了最后一句话：风险评估的意义，从来不是事后追责，而是事前预警。守住风险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守住人心的底线。
他将报告保存好，起身拿起公文包。阳光透过窗户，在办公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那些曾经让他焦头烂额的文件和数据，此刻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温暖的意味。
走出集团大楼时，天空湛蓝如洗，微风拂过脸颊，带着青草的清香。不远处的广场上，孩子们正在放风筝，五颜六色的风筝在天空中肆意飞舞，像一个个自由的梦。
苏念安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他想起老周昨天说的话：“做我们这行的，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但只要你守住本心，就永远不会迷路。”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老周发来的消息：“调查组那边传来消息，张启明已经全部招供了。另外，董事长提议，让你担任风控部的副总监，负责新项目的风险审核。恭喜。”
苏念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手机揣进口袋，迈开脚步，朝着经侦支队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盛远集团的案子落幕了，但未来还会有无数个“盛远集团”冒出来。而她的战场，永远在那一张张写满数据的报告里，在那一个个需要被揭示的真相里。
她的脚步坚定，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阳光落在他的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座永不倾倒的丰碑。
任命通知贴在风控部公告栏的第三天，苏念安的办公位就从开放式区域搬到了总监办公室隔壁的小套间。新办公室的采光极好，落地窗外正对着一片郁郁葱葱的香樟林，风一吹，叶子簌簌作响，倒比之前的格子间多了几分清净。
桌上的铭牌还带着新刻的木香味，“风控部副总监 苏念安”几个字烫得锃亮。小陈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雀跃：“苏副总监，这是集团旗下科创板块递上来的三个新项目，说是想赶在季度评审会前过一遍风控。还有，董事长秘书刚打电话来，让你下午两点去顶楼会议室，列席集团战略投资研讨会。”
苏念安接过文件，指尖划过封面上的项目名称——“智能医疗影像诊断系统研发”“新能源电池回收利用技术产业化”“跨境电商供应链金融平台搭建”。三个项目的领域跨度极大，每一个都贴着“高潜力”“高回报”的标签，却也暗藏着看不见的风险旋涡。她随手翻开最厚的一本，是智能医疗影像项目的可行性报告，扉页上写着项目负责人的名字：陆明宇。
这个名字让苏念安的指尖顿了顿。陆明宇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技术型创业者，三年前带着一个半成品的ai诊断模型敲开集团的大门，靠着一份亮眼的技术白皮书拿到了天使轮投资。只是后来听说，他的团队在核心算法的攻坚上遇到了瓶颈，项目一度陷入停滞。如今突然卷土重来，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把这个智能医疗影像项目的全部资料调出来，包括天使轮的尽调报告、这三年的研发投入明细，还有团队核心成员的变动记录。”苏念安合上文件，抬眼看向小陈，“重点查他们的技术专利，尤其是算法模型的知识产权归属，有没有和高校或者其他科研机构存在合作纠纷。”
小陈点头应下，转身正要走，又被苏念安叫住：“再去问问科创板块的对接人，这个项目最近是不是引入了新的投资方。”
小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明白，我这就去查。”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苏念安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她上任后的第一把火，不能烧得太急，却也必须烧得响亮。集团上下都在看着，有人期待她能延续盛远项目的铁腕作风，也有人等着看她一个年轻女副总监，能不能镇得住那些浸淫行业多年的老油条。
下午两点的战略投资研讨会，果然是一场暗流涌动的博弈。
会议室里坐满了集团各板块的负责人，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各自的盘算。董事长坐在主位，老周坐在他左手边，苏念安的位置被安排在老周旁边，正好对着陆明宇。
陆明宇今天穿了一身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起项目前景时，眼神里闪烁着技术人员特有的狂热。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ai诊断模型的测试数据，准确率高达92%，远超行业平均水平。
“各位领导，我们的智能医疗影像诊断系统，已经通过了三家三甲医院的临床试验。”陆明宇的声音慷慨激昂，“相较于传统的人工诊断，我们的系统可以将早期肺癌的检出率提升30%，诊断时间缩短80%。一旦实现产业化，市场规模将超过五百亿！”
台下响起一阵附和的掌声，几个业务部门的负责人已经开始低声讨论起合作方案。苏念安却注意到，陆明宇在介绍核心算法时，刻意避开了模型训练数据的来源，只含糊地提了一句“基于公开医疗数据集优化”。
她翻开手里的资料，小陈上午刚发过来的补充文件里，赫然写着一行醒目的红字：“项目团队于三个月前，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影像科团队终止合作，疑似存在数据使用权纠纷。”
“陆总。”苏念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的喧嚣。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陆明宇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想请教一下，你们的ai模型训练所使用的临床数据，是否获得了完整的患者知情同意书？与市一院终止合作后，有没有妥善处理数据权属的问题？”
陆明宇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干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苏副总监多虑了，我们的数据来源完全合法合规，所有患者的隐私信息都做了脱敏处理。和市一院的合作终止，只是因为双方的战略方向不同，不存在任何纠纷。”
“是吗？”苏念安微微挑眉，抬手示意身后的助理将一份文件投屏到大屏幕上。屏幕上跳出的，是一份市一院的律师函扫描件，清晰地写着：“陆明宇团队未经我院许可，擅自使用合作期间的临床数据进行模型训练，涉嫌侵犯我院知识产权，我方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陆明宇的脸涨得通红，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苏念安，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这是恶意抹黑！这份律师函是伪造的！”
“伪造？”苏念安轻笑一声，又切换到下一页，“这是我们从法院查到的立案通知书，市一院已经就数据侵权问题，正式对你们团队提起诉讼。陆总，你所谓的‘合法合规’，就是拿着别人的临床数据，去换取投资吗？”
陆明宇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董事长的脸色沉得像锅底，他抬手打断了陆明宇的辩解，声音冷得像冰：“陆总，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解释清楚这件事。否则，集团不仅会终止对你们项目的所有投资，还会追究你们在天使轮期间的信息披露不实责任。”
陆明宇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
研讨会结束后，老周拍了拍苏念安的肩膀，眼底满是赞许：“好样的，一针见血。要不是你查得细，我们差点就踩进另一个坑里。”
苏念安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这只是第一步。科创项目的风险，从来都不止于数据和专利。接下来，我们还要对另外两个项目做深度尽调，尤其是跨境电商供应链金融那个，涉及的跨境资金流动和合规问题，比这个更复杂。”
老周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董事长的秘书快步走了过来：“苏副总监，董事长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董事长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天际线。落地窗前摆着一张红木茶桌，董事长正慢条斯理地煮着茶，紫砂壶里飘出淡淡的茶香。
“坐。”董事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将一杯刚泡好的龙井推到苏念安面前，“念安，你上任这几天，做得很好。盛远项目的收尾，还有今天陆明宇这个项目的揭露，都证明了你的能力。”
苏念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有让她放松半分。她知道，董事长找她来，绝不仅仅是为了表扬。
果然，董事长放下手中的茶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集团接下来要布局海外市场，尤其是东南亚的新能源和数字金融领域。风控部作为集团的第一道防线，需要提前建立海外风险评估体系。我想让你带队，组建一个专项风控小组，负责海外项目的尽调工作。”
苏念安的心猛地一跳。海外项目的风险评估，远比国内复杂。文化差异、政策壁垒、汇率波动、法律合规……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这是一个挑战，更是一个机遇。
“董事长，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苏念安放下茶杯，眼神坚定，“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专项风控小组的成员，必须由我亲自挑选。而且，在尽调过程中，小组需要拥有独立的决策权，不受任何业务部门的干预。”
董事长笑了，他看着苏念安，眼底满是欣赏：“准了。我相信，你能把这个小组带成集团风控的一把尖刀。”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苏念安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她想起刚入行时，师父对她说过的话：“风险评估师，就是要在别人看到机遇的地方，看到陷阱；在别人畏缩不前的时候，挺身而出。”
那时的她，还是个跟着师父打杂的实习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报告，只觉得枯燥乏味。如今，她终于明白，那些数据和报告的背后，是无数投资人的信任，是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小陈发来的消息：“苏副总监，跨境电商供应链金融项目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发现他们的合作方里，有一家东南亚的物流公司，背景有点可疑。”
苏念安的眼神一凛，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把资料发我，今晚加班，我们一起捋清楚。”
她转身走向电梯，脚步轻快而坚定。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株迎风而立的翠竹，坚韧，挺拔，永不弯折。
电梯门缓缓打开，苏念安走了进去。按下楼层键的那一刻，她知道，属于她的新战场，已经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她不仅要守住集团的防线，更要在海外的风浪里，闯出一片属于风控人的天地。
苏念安回到办公室时，小陈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东南亚物流公司资料皱眉。见她进来，小陈立刻把屏幕转过来，指着一行标注：“这家叫星途物流的公司，注册地址在新加坡，但实际办公地却查不到具体位置，而且他们的股东名单里，有两个人的名字和三年前东南亚一起金融诈骗案的涉案人员高度重合。”苏念安俯身凑近屏幕，指尖划过那两个名字，眸色渐沉，“查他们的资金结算通道，重点看有没有和离岸账户的往来，另外，联系我们在新加坡的合作律所，核实这家公司的真实运营情况。”
夜色渐浓时，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轻响。苏念安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她看着那些明灭的灯火，忽然想起白天董事长提起的海外布局。这趟出海之路，注定不会平坦，文化壁垒、政策变动、甚至是当地的灰色地带，都是需要一一拆解的风险点。她打开新的文档，敲下“海外风控专项小组组建方案”几个字，又在后面补充了一行：优先吸纳具备跨境金融、国际法及本地化运营经验的成员。
凌晨一点，苏念安终于合上电脑。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办公桌上堆得高高的文件，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弧度。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是老周发来的一条消息：“集团元老们对你的海外方案很感兴趣，明天一早的碰头会，好好表现。”苏念安回了个“收到”，关掉手机屏幕。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她前行的脚步，她知道，每一步的谨慎和坚定，都是为了在未知的风浪里，撑起一把名为“风控”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