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力感(2/2)

一针,一线,笨拙而艰难地,将那道长长的伤口慢慢拉拢。每刺入一针,都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压抑的闷哼。文安不敢分心,只能尽可能快地、又尽可能减少损伤地缝合着。

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混入伤口的血水中。周围其他的呻吟声、嘈杂声仿佛都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道伤口,手中这根针,以及那年轻士兵压抑的痛苦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打完结,用短刀割断麻线时,文安几乎虚脱,一屁股坐倒在旁边的干草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那道伤口被他用歪歪扭扭、如同巨大蜈蚣般的针脚勉强闭合了起来。虽然依旧红肿可怕,但至少不再那么敞开着,脓血也似乎被阻隔了一些。

他用热水最后擦拭了一遍缝合好的伤口周围,撒上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个因为极度疼痛和疲惫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年轻士兵,心里没有任何成就感,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茫然。

他知道,这远远不够。没有抗生素,没有真正的消毒,没有精细的手术器械,仅仅依靠这样的清创和缝合,能否对抗严重的感染,全靠这年轻士兵自身的命硬不硬。

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可能连眼前这个都救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凶残的突厥骑兵和威严的尉迟敬德时,更让他感到窒息。

他瘫坐在那里,看着伤兵营里依旧痛苦呻吟的人们,看着王医官和其他人手忙脚乱却收效甚微的忙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生命是何其脆弱,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残酷的命题。

而他这个来自后世的、胆小的、只想苟活的灵魂,却被无情地抛入了这个命题的最中心,动弹不得。

尉迟宝林仿佛也看出了文安的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文安的肩膀,说道:“文兄弟,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人事,听天命……”

尉迟宝林这句带着无奈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文安心头,刺破了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啊,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环境、连干净纱布都稀缺的年代,面对严重的创伤和感染,除了清理、缝合、包扎,然后寄望于伤者自身的生命力和那虚无缥缈的“命”,还能做什么呢?

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胃上,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