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1/2)

乾清宫,

朱由检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扫过殿下分列两侧的各国驻京大使,缓缓开口:“关于近期大量欧罗巴民众涌入之事,朕的建议,诸位大使考虑得如何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且规模日益庞大的“移民潮”,朱由检深感不能再被动接收。他国内事务千头万绪,实在无力持续消化这些因欧陆战乱而逃难来的“麻烦”。于是,他紧急召见各国使节,明确提出要求:希望各使馆立刻禀报其国内,务必严格审查意图前往大明的民众身份和目的,从源头上控制人员流出。

“朕之大明,非是无所不容的逃难之地。贵国子民来此,朕欢迎商旅贤达,而非……倾泻而至的流民。”他的话语虽保持克制,但意思已然明确——我又不是难民收容所不能什么人都往我这里送。

与朱由检打交道较多的西班牙大使阿隆索反应最为迅速,他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躬身行礼:“尊敬的皇帝陛下,您的要求完全合理。我即刻便会向国内详细禀明情况,并以最严厉的措辞强调此事。我以西班牙国王的名义向您保证,此类情况定将大幅减少,我国绝不会让不合格的子民前来叨扰天朝。”

紧接着,丹麦、英格兰、瑞士、葡萄牙、法国等国的代表也纷纷表态,内容大同小异,都承诺会立刻与国内沟通,加强管控,竭力杜绝本国难民再涌向大明。

然而,就在一片附和声中,英格兰大使威廉却微微皱眉,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您的旨意,我等自当遵从。我国以及在场各位同僚所代表的国家,必将尽力约束本国国民。然而……”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欧罗巴并非所有国家都与贵国签订了条约。那些未在此列的国家,例如某些德意志邦国、北欧小国或是尼德兰的某些省邦……他们的民众若要出海,其本国政府恐怕并不会、也无力进行如此核查。届时,这些人若依旧蜂拥而至,我等……似乎也无权干涉。难道要将他们也全部拦下,或是任由其涌入吗?这个问题,恐怕并非我等签约国单方面所能解决。”

等等,威廉大使,你方才说那些未签约的小国家——据朕所知,欧罗巴的德意志地区,难道不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朱由检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几位大使闻言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最后还是威廉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解释:这个...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的德意志地区,名义上虽然还顶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号,实则已经分裂成三百多个邦国、侯国、自由市和骑士领地...

三百多个?朱由检手中的茶盏险些没端稳,这比朕大明一个省的县治还多?

丹麦大使忍不住插话:陛下可以这么理解:现在的德意志就像是一筐打碎的瓷器,每个碎片都自称是正品。

法兰西大使优雅地补充道:正是如此。所以即便我们这些国家愿意配合陛下,但要想管住德意志那三百多个里想要出海的人...他无奈地耸耸肩,恐怕只有上帝才能做到了。

朱由检终究不是上帝,实在没法子拦住那些一心向往新天地的人,拼了命也要往瞧着还算太平的地方奔,去追寻他们心目中的好日子。

这道理他懂,就像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可理解归理解,头疼也是真头疼。眼瞅着一船接一船的欧洲难民扎堆儿似的涌向大明,朱由检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只觉得自个儿不像个皇帝,倒像是个专收破烂的——还是那种别人硬塞过来、推都推不掉的那种。

他倒是想学学后世某些国家,立个“不欢迎难民”的牌子,再搞个“移民配额”。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年签条约时把“仁义道德”喊得震天响,如今总不能啪啪打自己的脸。再说,这“天朝上国”的面子还得绷着,做不出把人直接轰回海里的缺德事。

自崇祯二年以来便在流民安置问题上“久病成医”的朱由检,万万没想到,在崇祯十年的五月,他竟要重操旧业——只是这次的“客户”,从面黄肌瘦的中原百姓,换成了金发碧眼的欧罗巴难民。

望着天津港送来的最新奏报,上面那触目惊心的难民数字,朱由检简直气笑了。他这位大明皇帝,俨然成了专业的“流民安置办主任”,业务范围还他娘的实现了国际化跨越!

河南,开封巡抚衙门。

李岩这些日子忙得脚后跟直踢后脑勺。崇祯十年的河南自开春以来滴雨未落,眼瞅着一场大旱灾就要降临。幸得当今天子圣明,未雨绸缪,早早便将大批钱粮调拨至河南,令他筹备赈灾事宜。

多亏了陛下及时送来的钱粮,再加上去年平定藩王叛乱时查抄的千万家产和尚未用完的粮草,河南百姓在这个崇祯十年总算还能勉强过得去。

可就在前几天,陛下的一封亲笔书信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夷人”,让李岩着实摸不着头脑。他一个中原士大夫,哪里懂得什么天主教、新教的区别?本着来者都是客的原则,他原打算按户将这些夷人编入册籍,混居安置。

好在汤若望和詹姆斯及时赶到,一看他的安置方案就急得直摆手,连说“使不得使不得”。经二人一番解释,李岩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夷人虽然长得差不多,信仰却是水火不容,混居在一起非打起来不可。

“好险好险,”李岩擦着额头的冷汗,“差点就闹出大乱子了。”他赶紧重新规划,将不同信仰的夷人分别安置,这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冲突。

李岩在开封巡抚衙门这些时日,冷眼瞧着汤若望与詹姆斯这两位为天子办差的西洋人,越看越觉得稀奇。这二人明明同是泰西来的传教士,面上总是客客气气,见面必称“阁下”,行礼如仪,可那眉眼间的刀光剑影,简直比戏台上的武生还要精彩三分。

要说这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或许过了,但那架势,分明就是互相瞧着对方哪儿都不顺眼。有一回议事,汤若望刚端起茶盏要饮,詹姆斯“恰好”一抬胳膊,那茶盏就“失手”摔了个粉碎;又一回,詹姆斯正要落座,汤若望“无意间”将椅子挪了半寸,害得对方差点坐空。诸如此类的“意外”,几乎成了二人相处的常态。

李岩看得分明,这哪里是什么不小心,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变着法子给对方添堵。他一个深受中庸之道熏陶的中原士大夫,实在难以理解:既然同是侍奉上帝(虽然据说侍奉的方式不太一样),何至于如此针尖对麦芒?

他只能摇摇头,将这归结为“夷人性情未化,不解雍容之道”,然后更加小心地周旋在这两位之间,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俩活祖宗就在他的巡抚衙门里真闹出什么“全武行”来。

还没等李岩弄明白他们到底有啥“仇怨”时。汤若望与詹姆斯这两位西洋教士,竟将彼此间的较劲从暗处摆到了明面上,俨然在开封城里唱起了对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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