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明朝集体甩锅(2/2)

朱由检被逼到墙角,情急之下,竟真给他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猛地一拍脑门,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对着侍立一旁的曹化淳与内阁大臣们,用一种仿佛发现了治国良策般的语气说道:“有了!传朕的旨意下去——‘法无明文禁止者,地方可视情斟酌,自行决断!

朝廷日理万机,尔等封疆大吏,当为君分忧,岂可事事请示,徒耗公文?’”

此言一出,乾清宫内一片寂静。钱龙锡、李岩等人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无不叹服:陛下这一手,已非简单的“踢皮球”,而是直接将那口烧得滚烫的巨锅,以“信任放权”的名义,精准地、牢牢地扣在了每一个地方官员的脑门上。

这还不够,朱由检的旨意里仿佛还暗藏了无形的粘合剂——地方官若想再把锅甩回来,便是“不堪重任”、“缺乏担当”。

这位天子,完美地践行了何为“用最高的姿态,甩最重的锅”。

地方官接吗?

接个屁!

当朱由检那封“自行决断”的旨意明发天下后,各地知县府尹们先是一愣,随即几乎要掀案骂娘。

陛下这已不是甩锅,这是要把他们直接捆在火上烤啊!

既然陛下不仁,就休怪臣等无义了!

一时间,大明官场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与效率。

从南直隶到浙江,从富庶府县到偏远小城,一道道辞呈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飞向京城,其数量之多,势头之猛,堪称景泰以来之最。

这些辞呈写得是字字泣血,却又绵里藏针:

“臣才疏学浅,愚钝不堪,于‘法无禁止’之事,实无‘酌情’之能。恳请陛下另择贤能,免使臣贻误国家抡才大典,臣万死难辞其咎!”——这是以退为进,暗指皇帝出的题超纲了。

“臣守土一方,唯知谨守朝廷法度。今法度未明,臣如盲人执烛,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恐负圣恩,唯有乞骸骨归乡,以求心安。”——这是强调自己严格遵循程序,错在朝廷法度“未明”。

“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今陛下以此千古未有之难题相托,臣非不愿为君分忧,实恐一着踏错,玷污圣德,动摇国本。故恳请去职,以全臣节,亦保陛下圣明。”——这更是厉害,直接把辞职拔高到了“为皇帝名声着想”的高度。

这一下,皮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不仅被踢了回去,更是直奔朱由检的面门而来!

“反了!真是反了你们了!”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案头那堆积如山的辞呈,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平日温顺的臣子,竟敢用这种近乎“集体罢考”的方式来逼宫!

“想撂挑子?想把烂摊子扔回给朕?做梦!”

盛怒之下,这位大明天子展现出了他执拗的另一面。他提起朱笔,不再有任何犹豫,在那每一份辞呈上,都用力地批下两个血红的大字:“不准!”

这还不够。他似乎觉得必须让这些试图“逃兵”的臣子们深刻理解何为“君命难违”,又在每一份批复之后,咬牙切齿地添上了一段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值此抡才大典之际,岂容尔等临阵脱逃?全部给朕钉在任上,干到科举尘埃落定之后!若有再言去职,或推诿塞责者,以渎职论处,决不姑息!”

这笔锋犀利,语带杀气。他不仅不准辞,还用“渎职罪”这把利剑,悬在了每一个地方官的头顶上。这已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不准辞职是吧?好,很好!陛下,这可是您逼臣等的!”

在朱由检那封措辞严厉、以“渎职”相威胁的朱批抵达各地后,基层官员们在短暂的绝望与愤怒之后,迅速达成了空前一致的默契。

硬的抗旨不行,软的总可以吧?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一场规模浩大、症状雷同的“时疫”,席卷了大明各州府的衙门。

知府衙门里,通判、推官等佐贰官纷纷抱着肚子,面色痛苦地向正堂大人告假:“府尊……下官突感腹痛如绞,恐是昨夜饮食不洁……”

县衙之内,情形更是壮观。主簿、典史等关键吏员跪了一地,咳声不绝:“县尊……卑职忽染风寒,头重脚轻,实在无法视事……”

甚至连一些知县大人本人,也“适时地”病倒了。

告病的帖子雪片般飞向府衙、布政使司,其文辞之恳切,病情描述之严重,堪称大明医案之奇观:“臣自接奉圣谕,夙夜忧叹,惶惶不可终日,乃至五内郁结,痰火上涌,今晨竟呕血半升,医者云需静养百日,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 这位直接“吐血”了。

“臣老母年迈,闻听此事受惊病倒,臣心如刀割,需即刻返乡侍疾,以全孝道。恳请上官体恤……” —— 这位搬出了“孝道”这面更硬的挡箭牌。

面对陈圆圆等女子依据“法无禁止即可为”的据理力争,地方官员们祭出了最终的、也是最为无赖的“护身法宝”——选择性病危。

其潜台词无比清晰:反正,只要你不跟本老爷提参加科举这茬,万事好商量。

你若非要提,本老爷立刻就能病入膏肓,还是不治之症!这考场大门能不能开,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时间,“科举”二字成了官场上最厉害的催病符。

一提就倒,一碰就晕。

然而,这却催生了大明朝前所未有的“医学奇迹”。

只要事务与科举无关,诸位“病危”的老爷们便能瞬间痊愈,精神矍铄,征收钱粮、饮酒赴宴,无不精力充沛,与常人无异。

于是,衙门里呈现出荒诞至极的景象:

若为商税缴纳,户房书吏必能收到主官清晰明确的批示。

可一旦有胥吏胆敢手持与童生试相关的文书上前,方才还目光炯炯的县太爷立刻便会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由长随搀扶着“速速回后衙服药”,留下办事的人目瞪口呆。

你问底下官员这套“选择性病重”的招数是跟谁学的?

师承当朝天子,朱由检陛下亲传。

原来,这堪称无赖的终极心法,源头正在那九重宫阙之内。

朱由检这位爷,每逢朝会,只要哪位不识相的大臣胆敢提起“女子科举”四字,龙椅上的天子立刻就会显现出病容。

前一瞬还在与阁臣商议边关粮饷,后一瞬便眉头紧锁,以手抚额,气息微弱地对着身旁的曹化淳低语:“大伴……朕忽感头晕目眩,耳边轰鸣不止……”

若还有那执拗的言官不肯罢休,想要“死谏”到底,朱由检的症状便会急速加重,从抚额变为捂胸,脸色煞白,对着满朝文武气若游丝地摆摆手:“众卿……此事……容后再议。朕……朕心口绞痛,恐是旧疾复发,需立刻传唤太医……”

那神情之痛苦,语气之虚弱,仿佛下一瞬就要龙驭上宾。

“你们不要再提了!再提,朕就死给你们看!”

上海知县张致亨张大人近来如何?

这位县太爷,可是将“为官之道”的精髓发挥到了全新境界。

他完美诠释了何为“薛定谔的病体”——每日都精准地游走在“即将咽气”和“回光返照”的量子叠加状态之中。

简而言之,这位父母官,如今是彻底不要那面皮了。

他摆明车马,就一个字:赖。

他精准地拿捏住了陈圆圆的软肋——她是个讲道理、有底线的人。

于是,一幕荒诞的拉锯战每日在上海县衙上演:

陈圆圆若持文书前来理论,还未踏入二堂,里面便已传出张知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师爷带着哭腔的呼喊:“快!快请大夫!老爷痰厥过去了!快抬参汤来吊命!”

若陈圆圆不走,执意要等个说法,后衙甚至能传出张夫人悲切的哭声,以及“老爷您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说吧”的临终嘱托。

其演技之浮夸,氛围之惨烈,仿佛陈圆圆不是来讲理的,而是来催命的。

可只要陈圆圆的身影一消失在衙门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衙役看见张知县端着枸杞茶,在后院廊下悠闲地逗弄画眉鸟,气息平稳,面色红润,还能中气十足地训斥哪个小厮活儿没干利索。

其态度之明确,手段之无赖,已然登峰造极:你陈圆圆敢来,我就敢死给你看;你不来,我就能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