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慈烺殒命(2/2)
他大手一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兴奋地嘟囔道:“宫里这些年也太清苦了!先帝爷节俭,朕是知道的,可如今…咳咳,也不能太亏待了自个儿。传朕的旨意,宫里一应用度,都该添置了!朕的膳食……嗯,得再加几道;听说江南新来了一批戏班?召进来!还有朕的袍服,都要用最好的苏杭锦缎,用金线绣!”
他完全没去想辽东嗷嗷待哺的边军,没去想各地仍需抚恤的灾民,更没去想这庞大帝国每日运转所需的巨大开销。先帝呕心沥血积攒下的国力,在他登基之初,便迅速开始转化为满足其个人无穷私欲的奢靡开销。
弘光元年,新帝朱由崧在龙椅上尚未坐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宏图大业”。他办了两件自认为足以彰显天子威严与享乐的“大事”,却几乎敲响了大明王朝的丧钟。
其一,他竟将当年肃宗皇帝朱由检与督师孙传庭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从豪强缙绅及勋贵手中夺回,用以安置流民、供养军队的关键军屯与民田,一口气划出了一万顷!
随后,他耗费内帑白银整整三百万两,征发民夫无数,开始兴建一座极尽奢华的皇家私人园林。园中亭台楼阁穷工极巧,奇花异木搜罗天下,其规模之宏大、装饰之靡费,民间皆窃窃私语,竟堪比史书所载隋炀帝之西苑,堪称“弘光新苑”。
其二,他悍然下诏,布告天下,要广选秀女以充后宫。
旨意中明令每府须择取十六至二十岁之间的佳丽一百名,火速送往京师。这道旨意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全国范围内制造了无数恐慌与悲剧,民间有女之家纷纷仓促婚配,甚至不惜将女儿藏匿或远送,以避此厄运。
如此荒悖的政令,自然遭到了先帝留下的核心班底的拼死抵抗。圣旨到了内阁,以杨嗣昌、毛羽健、黄道周、孙传庭、李岩、卢象升、史可法等为首的内阁大臣及各部堂官,毫不犹豫地一致封还,拒不奉诏。
此举彻底激怒了弘光帝。他感到自己的无上皇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和羞辱。
盛怒之下,他完全不顾朝廷法度与舆论汹汹,凭借皇帝之威,强行罢黜了所有反对他的重臣。杨嗣昌、孙传庭、卢象升、李岩等一众国之栋梁,被顷刻间削去所有官职,多数被加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至烟瘴边远之地,政治生命戛然而止。
朝堂为之一空。
紧接着,为了填补权力真空,贯彻自己的私欲,弘光帝朱由崧在其身边佞幸太监和投机分子的引荐下,开始大肆提拔任用一群早已在崇祯朝便声名狼藉的奸逆小人。
内阁迅速被 马士英、阮大铖、王永光、张捷、杨维垣 等善于钻营、逢迎媚上的官员充斥。马士英更是凭借拥立之功和投机手段,攫取了首辅之位,把持了朝政。
六部要害之位也随之大变:吏部 天官之职落入了精于结党营私的梁廷栋或其党羽手中,卖官买爵之风顷刻复燃。
户部 钱粮重地则由弘光帝的宠臣 太监马德文 及其代理人实际掌控,内帑与国库的界限变得模糊,白银如同流水般被挥霍。
兵部 尚书换上了纸上谈兵、嫉贤妒能的王应熊,军事调度一片混乱。
刑部、工部 等也尽数换上了如 蔡奕琛、冯铨 等唯皇帝和马士英之命是从的庸碌贪鄙之辈。
至于被朱由检视为希望的海关和外事部,竟然被其直接取消划归外事部并到礼部,海关部所的银两全部收归其内帑。
一时间,朝堂之上,正直之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蝇营狗苟、只知揣摩上意、搜刮民脂民膏以自肥的魑魅魍魉。
弘光皇帝则躲在他新建的华丽园林之中,沉醉于新选入宫的秀女之间,对外界的危机和百姓的苦难不闻不问,仿佛那场席卷北方的巨大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远在辽东的袁崇焕听闻朝中巨变,如遭雷击。
他眼睁睁看着先帝朱由检十几年呕心沥血、甚至赌上性命才勉强挽回的国势,竟被新君如此轻易地挥霍颠覆,而擎天保驾的栋梁之臣更被顷刻扫荡一空。
一股锥心之痛与滔天焦虑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位一生以刚烈倔强着称的蓟辽督师,竟做出了一个极其冲动又完全不符合其身份的决定——他未等圣旨,未携部曲,只留下一纸简单的交代,便单人独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疾驰数千里,直奔京师!
他闯入皇宫,不顾礼仪,在弘光帝朱由崧面前长跪不起,声泪俱下:“陛下!万万不可啊!清丈之田乃国家之本,军屯之粮是边军之命!内帑银两更是先帝省吃俭用、点滴积攒以备国难之资!如此挥霍,国将不国啊!”
“陛下即便不念天下苍生,也请念在肃宗皇帝一生心血,念在他临终托付的份上,收回成命吧!驱逐奸佞,召还贤臣,大明江山尚有可为啊!”
袁崇焕字字泣血,句句肺腑,他天真地以为,搬出先帝的遗志和心血,或能唤醒这位昏聩君主的丝毫良知。
然而,这番赤胆忠心的泣血直谏,在朱由崧听来,却无比刺耳。尤其是反复提及先帝朱由检,更像是在时刻提醒他皇位得来并非正溯,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脆弱之处。他被袁崇焕的直言和那份仿佛来自先帝的“凝视”彻底激怒了。
“放肆!”朱由崧猛地一拍御案,肥胖的脸上因暴怒而涨得通红,“袁崇焕!你无诏擅离汛地,闯宫惊驾,在此狂吠不止,还敢以先帝压朕?谁给你的胆子!”
盛怒之下,他根本不容袁崇焕辩解,厉声喝道:“来人!剥去他的官袍,给朕拿下!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曾经威震辽东、让皇太极寝食难安的袁督师,就这样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投入了阴暗潮湿的天牢。
这还远未结束。为了彻底扳倒这位功勋卓着、在军中和朝野仍有巨大声望的老臣,朱由崧在马士英、阮大铖等奸臣的“提醒”和操作下。
竟翻出了几十年前崇祯初年,袁崇焕被政敌攻击、早已被肃宗皇帝亲自澄清并否决了的所谓“通敌卖国”的陈年旧账。
那些早已发黄、漏洞百出的“证据”被重新精心修饰,罗织成罪。
一道圣旨很快从天牢传出:“罪臣袁崇焕,身负边关重寄,却无诏擅离,意图不轨。更兼查实早年确有通虏欺君之罪,恶行昭彰,天理难容。着即褫夺一切官职、勋爵,贬为庶民,永不叙用!钦此!”
一纸荒唐至极的诏书,将袁崇焕一生功绩彻底抹杀。消息传出,天下哗然,辽东将士无不悲愤填膺,而大明的边关长城,也在这一刻,崩塌了最重要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