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哭丧嘉定伯府(1/2)

在将袁崇焕、满桂、秦良玉等一众将领送离京师后,紫禁城似乎暂时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崇祯皇帝朱由检也终于得以稍缓一口气。

尽管此役未能尽全功,让皇太极携掠获退去,但关宁军终究在野战中挫败了莽古尔泰,迫使其狼狈退兵,多少打击了后金的嚣张气焰。

朱由检暗自估量,经此一挫,至少未来两三年内,皇太极应无力再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内犯,这为他争取了一段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外患稍缓,内忧却一直都在,时刻威胁着帝国的根基。

朱由检深知,迫在眉睫的已不再是远方的烽火,而是近在咫尺的吏治腐败与民生凋敝。那百万流民、陕西的民变、各地的灾荒……无一不在拷问着这个王朝的统治效能。

“外面的官员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还难以大刀阔斧地整顿。”

朱由检在心中权衡,“看来,只能先从内部着手,从这天子脚下的京官开始。”

然而,该如何着手?从何处切入?这绝非易事。这一日,内阁辅臣成基命在奏对时,谨慎地向皇帝提出了一项建议——将祖宗旧制中的“考成法”之法重新严格推行起来。

“陛下,”

成基命言辞恳切,“考成乃考核京官、肃清吏治之成法。若能严格执行,擢优汰劣,则纲纪可振,朝堂之风可为之肃然。”听着成基命的陈述,这大概就是一场针对京师所有官员的、周期性的“绩效考核”和“人员审计”。

或许,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在现有制度框架内动刀子的突破口。

朱由检尚在深思该如何稳妥推行“考成法”之法,以期整肃京官吏治,却不料,孙传庭那边,竟抢先一步,捅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不知是朱由检先前下达的旨意在表述上留有歧义,还是孙传庭这位以刚猛敢任事着称的官员决心借此机会雷厉风行。

他竟然直接从故纸堆中翻出了洪武初年的田亩鱼鳞图册作为依据,在辖区内大张旗鼓地开始了土地清丈!

这一丈量非同小可。

孙传庭手持“复古”的权威凭据,目标明确,手段强硬,竟是要将百余年来被各方豪强、勋贵、乃至卫所军官自身非法侵占的军屯田地,一一核查出来,并依据那洪武旧册,强行将其收归国有,重新确立为军屯产业。

此举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早已将侵占田地视为自家私产的利益集团顿时炸开了锅,怨声载道,抗议的声浪和告状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京城。

孙传庭以其近乎偏执的强硬,在执行皇帝“清理军屯”的旨意上,走了一条最直接、也最危险的路。

刚过上两天舒心日子的朱由检,这几日又是愁眉不展,一脸晦暗。他心里知道——孙传庭这事儿,于国于民,干得一点没错!

甚至可以说干得漂亮极了!那些清丈出来的土地,若是能妥善分派,不知能安顿多少流离失所的饥民,缓和解燃眉之急。

可孙传庭那愣头青一般的强硬手腕、那不知变通的顽固脑袋,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烫伤了所有被触及利益的豪强勋贵们的脸面和钱袋。

这下可好,反弹来了,而且直接闹到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他的老丈人,嘉定伯周奎,仗着国丈的身份,这几日简直是住进了宫里,天天往周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跑。

在那女儿面前,他是变着花样地哭诉、抱怨、甚至隐隐以死相胁,手段层出不穷,次次不重样,核心只有一个:逼皇帝女婿收回成命,至少别再让那孙蛮子动他周家的“祖产”。

这把朱由检给气得够呛,却又无处发作。他憋着一肚子火。

在乾清宫里来回踱步,心里更是憋屈得不行:“这算怎么回事?!自古只有受气的小女婿跑去寻丈母娘主持公道,哪有他这样的老丈人,天天跑来找自家媳妇告她丈夫的黑状?简直岂有此理!”

这事儿,朱由检算是彻底躲不过去了。若是一般给事中或御史上的奏疏,他大可以留中不发,置之不理。

可这周奎,贵为国丈,偏偏丝毫不顾体面,天天在宫禁之内,如同死了老爹一般鬼哭狼嚎,撒泼打滚。

他周奎可以不要这老脸,可他朱由检身为皇帝,难道也能不要颜面吗?(虽然登基以来,这皇帝的面子确实也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了)。

最棘手的是,这位老丈人,打不得,骂不得,训斥重了,他转头就去皇后那里变本加厉地哭诉,简直比那滚刀肉还难对付,让人无处下手。

每当被这岳父闹得心烦意乱之时,朱由检内心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巨大的疑问:他那位正宫皇后周氏,温柔贤淑,大方得体,深明大义,处处知晓进退,堪称母仪天下的典范,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朱由检的完美贤内助。

可再看看眼前这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岳父周奎……他究竟是怎么教养出周皇后这般女儿来的?这父女二人的品性德行,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行!你周奎既然豁出老脸不要,朕又何惜这点颜面!”朱由检被逼到墙角,一股光棍气概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他暗自咬牙切齿,发狠道:“你不是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手段吗?好!朕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这招,朕也不是不会!”

他当即唤来王承恩,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王大伴,摆驾!去嘉定伯府!”

朱由检这回是彻底豁出去了。他不仅亲自驾临,还让王承恩提前备好了一帮子“仪仗”——一群精壮的侍卫和太监,每人手里高举着一块光溜溜的木板,另一只手握着一根短木棍。

皇帝銮驾就这么明晃晃地停在嘉定伯府气派的大门前。

不等周奎和周围被惊动的街坊邻里反应过来,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竟率先抡起手里的小木棍,“啪”地一声敲在身旁侍卫举着的木板上,同时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堪称撕心裂肺的干嚎:

“朕的军饷啊——!朕的屯田啊——!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边关将士啊——!”

这一嗓子如同号令,身后那帮训练有素的侍卫太监们立刻有样学样,纷纷举棍敲板,砰砰乓乓作响,同时齐声附和,放声“悲歌”。

一时间,周奎府邸门前敲击声、哭嚎声此起彼伏,响彻整条街道,那声势之“悲痛”,情状之“惨烈”,不知道的,真以为国丈府上不是死了人,就是遭了灭顶之灾。

这前所未有的荒唐景象,把闻讯赶出来、正准备行礼的周奎直接吓傻在门口,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围远远围观的百姓更是目瞪口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绝对是京城百年未有的奇观!

你问皇帝这么搞能行吗?合乎礼法吗?体统何在?

答案当然是:绝对不行!这简直是大明朝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荒唐事,足以让礼部的老学究们气得当场晕厥,让御史台的言官们准备好连夜起草措辞最激烈的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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