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行那堡宗之事(1/2)

朱由崧为何不动用那支由先帝朱由检呕心沥血打造、曾驻扎于北直隶的十万新军精锐?

只因那支军队,早已不复存在了。

自朱由崧登基以来,他非但未能继承先帝的遗志,反而成了最大的破坏者。在北直隶这片朱由检曾力图恢复生机、安顿流民、巩固国防的土地上,朱由崧及其统治集团,上演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疯狂圈地”盛宴。

以皇帝本人为首,马士英、阮大铖等权贵紧随其后,上行下效,如蝗虫过境。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巧立名目,强取豪夺,将先帝当年通过清丈田亩、抑制兼并才艰难收回国有的民田与军屯,在短短数年间,纷纷化为了皇帝、勋贵、宦官以及投靠弘光朝廷的文武官员们的私人庄园和产业!

那些原本依靠这些土地生活、耕战的军户和农民,顷刻间失去了立身之本。他们或被驱离故土,或沦为权贵庄园里的农奴,生活无着,怨声载道。

而那支朱由检与孙传庭耗费十余年心血,试图建立的“屯田养兵、兵农合一”的理想军队,其根基正是这些被疯狂侵吞的军屯土地。失去了土地,就意味着失去了粮食、饷源和兵员补充的根基。

曾经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够部分自给自足的精锐之师,就这样被连根拔起。士兵们无田可种,无饷可发,最终只能纷纷逃亡、溃散。那支本应保卫国家的钢铁力量,未曾毁灭于敌手的刀剑,却在自己人的贪婪啃食下,迅速土崩瓦解,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他们如今有了一个更准确,也更令人痛心的名字——流民。这些曾经的国家柱石,如今可能正挣扎在饥饿线上,或成为社会动荡的因子,与朝廷离心离德。

天津港外,罗伯特·肖恩与华莱士·格雷厄姆——两位来自英格兰的军官,站在即将启航的商船跳板前,最后一次回望这片他们倾注了数年心血的土地。

他们准备离开了。这个他们曾试图效忠、并真心想为其现代化事业贡献力量的东方帝国,如今已不再需要他们的服务。弘光朝廷早已断绝了粮饷,也断绝了信任。

目光所及,是港口空地上那支仅存的、由他们一手训练出的部队。看着那些面黄肌瘦、装备残破却仍努力保持着队列的士兵,两位军官的心中被巨大的苦涩和无力感所充斥。他们早已不再是单纯的雇佣兵;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已将这支军队视作自己的责任与成就,真心渴望能帮助这个帝国重振武备。

然而,常年的拖欠,甚至停发粮饷,让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化为徒劳。那支曾经拥有三万人、数百门精良野战炮、操典严格、士气高昂的新式军团,如今在无尽的消耗和忽视下,已萎缩至仅剩五千人和三十门老旧的、缺乏维护的火炮。这可怜的基本盘,还是罗伯特与华莱士不惜自掏腰包,用尽了个人积蓄才勉强维持下来的。

但现在,他们自己也山穷水尽了,士兵们也到了忍耐的极限。

就在两人黯然神伤,终于下定决心,转身踏上跳板的那一刻,一匹快马疾驰而至,一名信使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北方那个大清政权的皇帝皇太极,正亲率大军,突破边关,朝着北京城猛扑而来!

华莱士·格雷厄姆猛地停下脚步,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仔细地、庄重地整理着自己那件虽旧却笔挺的军装上衣。他转向罗伯特,眼神中之前的去意已荡然无存。

“罗伯特,你走吧。我要留下来。”

说完,他毅然走下了跳板。

罗伯特·肖恩看着同伴的背影,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又了然的笑意。他没有丝毫犹豫,也转身走了下来,与华莱士并肩站立。

“得了吧,华莱士。”他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语气轻松,“你既然决定留下找死,那我怎么能独自回去?那我后半辈子还怎么喝得下啤酒?”他顿了顿,望向北京城的方向,笑容变得有些感伤,“至少,那位陛下的妻子和女儿还困在北京城里。我想……我们总得为他做点什么。报答他给予我们的一切。”

华莱士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是啊,是那位陛下给了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无与伦比的舞台。”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自豪与决绝的语气问道:“这个帝国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好像听那些文官说过……”

罗伯特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用一种尝试性的、却异常清晰的汉语发音,笑着说了出来:“士为知己者死。”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哈哈…我觉得现在,我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士’了,而不是什么只会打炮的‘洋和尚’或雇佣兵。”

两位异国的军官相视一笑,所有的犹豫和去意都已烟消云散。他们转身,不再看向大海和故乡的方向,而是面向内陆,面向那即将被战火席卷的北京城,向着他们那支残存的、却依然愿意跟随他们的部队走去。

当蓟辽总督陈新甲开关投降、清军铁骑踏过这座雄关的噩耗,终于传到紫禁城时,皇太极的前锋精锐,距离北京城已仅剩五十里!烽火照夜,危在旦夕。

然而,深宫中的弘光帝朱由崧,在听闻这个足以令任何稍有责任心的君主惊惶失措、拼死一搏的消息时,他的反应却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没有选择动员北京残存的兵力,依据坚城进行最后的抵抗;

他也没有下诏天下,急切号召四方兵马火速北上“勤王”;

甚至没有召集大臣,商议任何应急对策。

在极度的恐惧和自私的驱动下,这位皇帝选择了一条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感到费解却又无可奈何的第三条路——弃城逃亡。

他几乎是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效率”,迅速从他那数千人的庞大后宫团中,精心挑选出了近百名他自认为最美艳、最无法割舍的妃嫔佳人。随即,他带着这支“精华”队伍,在数千名还算忠诚的“天子亲军”的护卫下,仓皇地、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京城的城门,甚至没有告知大多数朝臣。

他的目标异常“明确”:火速赶往通州码头!他那艘极尽奢华、曾耗费百万民脂民膏建造的巨型龙舟,正停泊在那里。他要乘坐这艘移动宫殿,沿着运河,再次逃往他梦想中的温柔富贵乡——扬州!

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江山社稷,没有黎民百姓,甚至没有帝都的安危。只有扬州城的二十四桥明月,秦淮河的画舫笙歌,以及那可以让他继续醉生梦死的、无穷无尽的享乐。

于是,在帝国北方最危急的时刻,在国家急需领导核心凝聚力量进行最后抵抗的关头,这位一国之君,竟然只带着他的美人和卫队,抛弃了他的都城,抛弃了他的臣民,抛弃了他所有的责任,向着所谓的“安全”和“享乐”之地,头也不回地逃去。

天子出逃,树倒猢狲散。朱由崧这一跑,他在朝廷的那些宠臣、佞幸、以及指望着他这棵大树乘凉的官员勋贵们,顿时慌了神,哪还顾得上什么朝廷体面、臣子气节?自然是争先恐后、有样学样地拖家带口,卷起细软跟着跑!

于是,这支原本只有数千“亲军”和百名宫妃的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急速膨胀。等狼狈不堪地逃到通州码头时,竟已成了旌旗杂乱、哭喊震天、辎重堵塞道路的数万之众!活脱脱一副末日逃亡图。

而就在此时,仿佛命运开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皇太极的主力大军,其前锋斥候,已然抵达距离通州仅五里之外!

皇太极的战略意图原本非常清晰:先夺取通州这个漕运咽喉、北京东面的重要屏障,彻底掐断南方对北京可能的补给线,然后再从容围攻那座孤城。他正调兵遣将,准备部署攻城。

现在好了。根本不用他费力攻城了。大明的皇帝,竟然亲自带着他的后宫美人、朝廷重臣、以及堆积如山的金银细软,主动离开了坚固的城墙,免费、打包、送货上门了!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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