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屠杀（2/2）

此刻的玄龟老祖，仅剩下一团凭借着本能反应微微蠕动、却早已失去一切思维、情感、记忆的空洞存在，连“绝望”本身都已将其抛弃。

小玄手中的元屠剑发出一声清越至极、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剑鸣，剑身周围缭绕的血光与冲天杀意瞬间收敛，凝聚于剑尖那微小的一点，极致的毁灭与极致的纯粹在此刻达成统一。他不再动用那缕翠绿的生机本源，只是简简单单，朝着那团仅剩下最基础生命反应、如同宇宙尘埃般微不足道的残存真灵，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如同最高明的画师用橡皮擦去画布上最后一笔多余的痕迹，又如时光长河悄然抹去一粒无关紧要的沙砾。

玄龟老祖存在于这世间的最后根基，其承载着过去未来一切因果联系的真灵，被彻底、干净、不留丝毫痕迹地从所有维度、所有时间线上无声抹除。再无痕迹，再无记忆，再无因果，归于最原始、最彻底的虚无。

做完这一切，小玄松开了握剑的手。元屠、阿鼻双剑发出一声仿佛饱饮仇敌之血后的满足嗡鸣，剑身血光一闪，化作两道匹练般的血色长虹，撕裂虚空，瞬间消失不见，返回那血海深处的所在。他掌中那缕消耗了大半、光芒略显黯淡的翠绿生机本源，也仿佛完成了使命，轻盈地跃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那道缓缓闭合的虚空裂缝之中，回归其来处。

随着双剑与生机的离去，结界内那令人窒息、仿佛凝固了的恐怖杀意与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开始缓缓流动、消散，被某种无形的天地法则悄然净化、稀释。暗红色的结界壁垒也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如同泡影般悄然破碎，将内部的景象重新暴露在外界苍白的天地之间。

小玄依旧闭着双眼，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残酷屠戮未曾发生。只有细心感知，才能发现他周身那过于凌厉、仿佛能割伤灵魂的气息正在缓缓内敛，如同归鞘的绝世凶刃。他似乎在收敛心神，平复着那在杀戮中激荡汹涌、如同狂潮般的意念。过了片刻，待周身最后一丝外泄的煞气也彻底消散于无形，他才缓缓转身，精准无误地“面向”一直守候在他身后的小白和小青。

他周身的冰冷与杀气已尽数敛去，但眉宇间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源自心神巨大消耗的疲惫，以及一丝……仿佛完成了一件必要却终究沾染了污秽之事后，在面对最纯净珍视之人时，那微不可察的歉然与复杂，却清晰地流露出来。

“姐姐，二姐，”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微哑，如同被风沙磨砺过，轻声唤道，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此间事……尚未彻底终了。”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心中字斟句酌，寻找着最恰当的表述，不愿让她们有丝毫多余的担忧：“这玄龟老祖存活岁月悠长，其势力盘根错节，血脉亲眷、党羽门徒想必遍布各方。今日我虽将其本体与元神彻底湮灭，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或是一些与之因果纠缠极深的残余，日后若得知消息，或许会心生怨恨，前来寻衅，平白扰了姐姐和二姐的清静安宁。” 他的话语平静无波，但其中蕴含的决断与意志，却清晰地预示着，另一场更为冷酷、更为彻底、旨在斩草除根的血色清剿，即将循着无形的因果之线，席卷而去。

小白和小青闻言，几乎是同时，缓缓睁开了她们一直紧闭的眼眸。首先映入彼此眼帘的，是对方眼中那毫无保留、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切心疼，以及对“清理干净”、“以绝后患”这几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不容任何潜在威胁存在的决绝态度的完全理解与毫无条件的支持。

她们没有询问他要去哪里，没有追问具体的细节，更没有试图用任何仁慈或怜悯的言语去劝阻。在她们的道心之中，任何可能危及他们姐弟三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任何可能再次让弟弟涉险的存在，无论其是否无辜，都不值得半分犹豫与同情。她们的立场，从来都只建立在彼此安危的基础之上。

小白上前一步，裙摆曳地，无声无息。她伸出那只总是微凉的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小玄闭合的眼帘旁，仿佛要替他拭去那并不存在于表面、却深深烙印在心神的疲惫。她清冷的声音此刻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涤荡一切的温柔与绝对的信任：“好。去做你认定该做之事。家中一切有我，不必挂心。” 言语简单，却重逾山岳。

小青也立刻上前，不像小白那般含蓄内敛，她直接伸出双臂，如同蔓藤缠绕乔木，紧紧抱住了小玄劲瘦的腰身，将侧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膛，用力呼吸着那熟悉到令人心安的气息，仿佛要借此驱散他周身最后一丝残留的冰冷。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深藏的牵挂：“早点回来！不许仗着自己厉害就蛮干，更不许受一点伤！要是回来让我发现你瘦了或是哪里不对劲，我和姐姐定不轻饶！” 这带着娇嗔的警告，在此刻背景下，却比任何温柔的送别更让人心头滚烫。

小玄感受着姐姐指尖传来的、试图抚平他内心褶皱的微凉关怀，以及二姐怀抱中那毫无保留、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的依赖与紧张，心中那因持续杀戮与冷酷决断而凝结的最后一缕冰寒与滞涩，瞬间冰雪消融，化为荡涤身心的暖流。他伸出手，一手轻轻回握住小白微凉的手，指尖传递着可靠的温度；另一只手则安抚地、带着无比珍视的意味，在小青的后背上轻轻拍抚，如同安抚一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小兽，郑重承诺：

“嗯，我知道。不会逞强，也不会受伤。待我将所有首尾处理干净，便立刻回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与坚定，如同立下亘古不变的誓言：

“家中有着两位风华绝代、让我牵肠挂肚的姐姐在，我怎么会舍得不回家呢？”

两姐妹听着他这带着浓浓依赖与毫不掩饰的眷恋的话语，看着他即便紧闭双目也难掩眉宇间那抹倦色、却依旧对她们露出温柔弧度的嘴角，心中顿时被一股又暖又酸涩的情愫填满。不约而同地，小白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小青则抬起手，抚上他光滑的脸颊，带着嗔怪与无比的心疼，齐声低语，声音婉转：“油嘴滑舌……平安回来最重要。” 动作与言语间，流淌着千年沉淀的亲昵与深入骨髓的疼惜。

小玄嘴角那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不再犹豫。他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得虚幻、透明，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又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最终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空间波动，去进行那最后的、必要的、关乎未来长久安宁的扫尾工作。

结界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狼藉大地，以及空气中那正在被天地法则加速净化、却依旧残留着淡淡腥气的味道。小白和小青并肩站在原地，衣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她们的目光依旧望着小玄消失的那片虚空，眼中没有对刚才血腥场景的恐惧与厌恶，只有如同深海般沉静的牵挂，以及一种彼此灵犀相通、无需言说的认知——她们的弟弟，为了守护她们所在的这片不容侵犯的净土，可以是最温柔缱绻的依靠，亦可化身最冷酷无情的裁决之神，斩灭一切威胁。

而她们，会永远在他心神所能感知的距离之内，为他点亮归途的星灯，温好安神的清茶，等他卸下征尘，安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