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缘孽障两难全（2/2）

良久，小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抬眸看向许宣，眼神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深深的感激，有浓烈的不舍，有锥心的痛楚，更有无奈的决绝。

“阿宣，”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谢谢你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谢谢你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所有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但是……小玄说得对。人妖殊途，我们的世界截然不同。我的未来注定充满了无尽的危险、厮杀和未知的劫难，这绝不是你这样一个普通人应该卷入的漩涡。你应该有平静、安宁、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们朝不保夕，甚至……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她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你……走吧。”

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生生剜开，痛得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贪恋那份温暖，就将许宣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许宣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小白……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走！”小白猛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决绝，尽管那声音里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哽咽与颤抖，“趁现在还能抽身，快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她心口的针。

小青看着姐姐剧烈颤抖却强自挺直的背影，又看看面前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的许宣，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喂，捕蛇的，我姐姐是为你好。你是个好人，但这里的水太深了，你真的蹚不起。再留下去，真的会没命的。”她的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小玄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再发言，暗金色的瞳孔深邃如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只雕像。

许宣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碎裂。他看着小白那决绝的、拒绝一切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深刻的痛苦以及被抛弃的茫然。然而，最终，那抹极致的痛苦竟缓缓沉淀，化为某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决心，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在他眼底悄然点燃。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小白的背影一眼，仿佛要将这个身影、这一刻的心碎永远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冲出了古塔，单薄的身影瞬间被外面冰冷漆黑的雨幕所吞没，消失不见。

在他转身冲入雨幕的刹那，小玄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一缕极其微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玄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追上了许宣，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轻轻附着在了他的衣角之上，随即隐没不见。小玄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感觉到他真的离开了，小白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回头，不哭泣，鲜血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塔内再次只剩下三姐弟。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了一般，火盆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姐姐，你……”小青走上前，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事。”小白打断她，声音已经强行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沙哑，“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玄尽快恢复过来。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枚巨大的、依旧散发着幽幽光泽和神秘气息的鳞片上，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我们要弄清楚蛇母的真正目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面对这一切，为了自己，也为了保护她在乎的人，不再重蹈覆辙。

小玄看着姐姐迅速将痛苦压抑下去、重新变得坚强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更深的心疼。他知道姐姐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和痛苦。“姐姐，给我一刻钟时间调息。只需一刻钟，我便能恢复五六成实力。届时，无论是要查清真相，还是要应对任何来犯之敌，都足以。”他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那是源于自身强大实力的底气。

小白点点头，和小青一起，一左一右护在小玄身边，为他护法，确保他不受任何干扰。

塔外，雨声不知何时渐渐停歇，东方遥远的天际，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曙光，艰难地撕裂沉重的夜幕。黑夜即将过去，但更大的风暴与更艰难的抉择，或许正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悄然逼近。

而离开古塔的许宣，并未如小白所愿那般远走。他站在远处泥泞湿滑的山岗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倔强地回头，望向那座在渐褪的夜色与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的孤寂古塔，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决心火焰。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盏从宝青坊带出来的、此刻已不再散发幽蓝光芒的狐脸灯笼。

“小白，等着我。”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眼神无比坚定，“我不会放弃的。绝不会。既然凡人之力终有穷尽，那我便去寻求非凡之道！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足够的力量，回来站在你身边，为你挡下所有风雨，打破这该死的人妖殊途！”

说罢，他毅然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与犹豫，踏着泥泞不堪的山路，朝着记忆中那个神秘莫测、诡异万分的宝青坊方向，步履坚定地、大步流星而去。

塔内，正在闭目调息的小玄，感应到那道分身传来的、许宣毅然前往宝青坊的动向，心中不由地暗骂一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宝青坊那地方，岂是寻常凡人能轻易与之做交易的存在？与狐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此刻绝大部分心神需用于压制伤势恢复妖力，那缕分身也现在只能暂且监视，无法做更多干预。他只能希望这傻子别蠢到把自己彻底卖给那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