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深渊回响（1/2）

## 深渊回响

科拉超深钻孔的入口，像大地被强行撕裂后留下的一道漆黑伤疤。汪鑫焱的登山靴碾过冻结的泥浆，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腐油污和某种更深邃的、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如同来自地心深处亿万年的叹息。

“这鬼地方……”小璇裹紧了冲锋衣的领口，呼出的白气瞬间被洞窟深处涌出的、带着硫磺底味的阴风撕碎。她的声音在巨大的拱形水泥入口前显得异常微弱。入口上方，褪色的红星和斑驳的俄文标语——“为科学探索地球的奥秘！”——在惨淡的极地天光下，透着一种被时间抛弃的荒诞与凄凉。

“记住，”汪鑫焱检查着固定在背包上的高流明探照灯和红外热成像仪，声音低沉，“深度一万两千米。每一步都可能是人类从未踏足之地。温度、气压、地质结构…所有数据都可能突变。最关键的，”他指了指头盔上的麦克风，“任何异常的声音，尤其是…人声，立刻告诉我。”作为地质工程师，他对这口“地狱之井”的传说和真实风险了如指掌，尤其是那些被刻意掩盖在“科学失败”下的诡异记录——持续不断、无法解释的哀嚎录音。

小璇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挂在颈间的一个小巧银质十字架，那是她祖母留下的遗物。作为通晓多门斯拉夫古语和民俗的学者，她对那些潜藏于冻土和矿脉下的古老传说，怀着比常人更深的敬畏。她打开录音笔，清晰的机械音在死寂中响起：“科拉超深钻孔，第聂伯站入口，深度0米，外部温度零下32摄氏度。记录开始：汪鑫焱，小璇。”

钢铁的升降平台发出濒死般的呻吟，载着两人缓缓沉入无边的黑暗。探照灯的光柱刺破浓稠的墨色，照亮了锈迹斑斑、覆盖着灰白色冷凝水的巨大井壁。冰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风从下方盘旋而上，撕扯着他们的衣物。温度计读数在最初的几百米内急剧攀升，很快突破了零度，湿冷的寒意被一种沉闷的、带着硫磺和岩石粉末味道的燥热取代。

“深度，1500米。”汪鑫焱盯着深度计，声音在头盔通讯器里带着嗡嗡的回响。井壁不再是光滑的钢铁，开始出现裸露的黑色玄武岩，断面嶙峋狰狞，像怪兽的利齿。“岩层变化剧烈，温度异常升高至45摄氏度。空气成分…氧气含量下降，二氧化碳、甲烷微量上升，还在安全阈值内。”他快速记录着传感器数据。

小璇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探照灯光柱扫过的一处井壁。那里，在深褐色的锈迹和冷凝水珠之间，赫然印着一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边缘带着一种干涸的、深褐色的污渍。手印下方，似乎还有几道用锐器仓促刻下的、歪歪扭扭的斯拉夫字母。她下意识地举起强光手电照过去。

“别动！”汪鑫焱低喝，一把按住她的手。手电光柱瞬间偏移，但就在那一刹那，小璇看清了其中一个字母——一个扭曲的“b”（ve），在古教会斯拉夫语中，它代表“复仇”或“灾厄”。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怎么了？”汪鑫焱的声音带着警觉。

“手印…还有字…像是…古语，‘灾厄’…”小璇的声音有些发颤。

汪鑫焱沉默了几秒，探照灯光仔细扫过那片区域。除了岩石的天然纹理和锈蚀痕迹，什么也没有。那个手印和刻字，仿佛被黑暗本身吞噬了。“深度压力、视觉疲劳，加上这里的异常环境，很容易产生错觉。”他的声音尽量平稳，但握着升降平台栏杆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平台继续下降，黑暗变得愈发浓稠粘腻，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挤压着他们的感官。探照灯的光似乎被吞噬了大半，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空气中那股硫磺和金属的味道更加浓烈，还混杂进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苔藓和臭氧混合的怪味。温度维持在令人不适的45度左右，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内层衣物。

“深度，8500米。”汪鑫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热成像仪屏幕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点，显示前方一片混沌的红黄斑块，温度分布极其紊乱。“磁场干扰加剧，设备读数开始漂移。注意，我们即将进入传说中的‘热异常区’。”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类似指甲刮过金属板的“沙沙”声，毫无征兆地钻进他们的耳膜！声音来自下方，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听到没？”小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

汪鑫焱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他刚想说话，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

是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

凄切、哀婉、绝望，仿佛承受着世间最大的痛苦。声音飘飘忽忽，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有时仿佛就在耳边低语，有时又像从极深的地底传来。这绝不是录音设备能模拟出的空洞，它饱含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伤和怨毒，直直刺入大脑深处。

“上帝啊…”小璇捂住耳朵，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颈间的十字架冰冷地贴着皮肤。

“不是错觉！”汪鑫焱脸色铁青，迅速调出录音笔的实时频谱分析。屏幕上，代表环境噪音的绿色基线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尖锐、高频、不断扭曲变化的紫色波形！这声音是真实的物理振动！“录音笔在录！分析它！”他对着通讯器吼道。

小璇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的手指在录音笔的小屏幕上操作，开启了高级声纹分析模式。那女人的哭声在耳机里反复播放，凄厉得让人头皮炸裂。她强忍着生理性的不适，仔细分辨着那扭曲音调下的音节结构。这不是任何一种现代的斯拉夫语言，音调古老、拗口，充满了喉音和嘶嘶的气声，语法结构也截然不同。一些破碎的词组在她脑中艰难地拼凑：“…深埋…烈火…永不宽恕…我的…骨头…”

“是古东斯拉夫语的一种极端方言变体…非常古老！”小璇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她在说…‘深埋的烈火’，‘永不宽恕’，‘我的骨头’…天哪，她在诅咒！” 就在她解读的瞬间，那哭声的音调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尖锐怨毒！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听到了她的解读，并为之暴怒！

升降平台猛地一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剧烈地摇晃起来！探照灯光疯狂地扫过井壁。

“平台失控了！抓紧！”汪鑫焱大吼，死死抓住栏杆。失重感瞬间袭来！平台并非完全自由落体，而是在某种失控状态下疯狂加速下坠！风声在头盔外凄厉地呼啸，心脏被狠狠挤压到喉咙口！

小璇的尖叫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时，脚下传来一声沉闷恐怖、令人牙酸的巨响！

“哐——嚓——！”

整个平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坚硬的物体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瞬间摔倒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探照灯和固定在支架上的仪器发出濒死的哀鸣，光线剧烈闪烁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

眩晕和剧痛中，汪鑫焱挣扎着抬起头。深度计在剧烈的撞击下已经碎裂，最后定格的模糊数字是：****米。他们砸穿了某个结构，落在了计划外的深度。

光柱晃动，照亮了眼前的景象——这不是预想中的钻孔底部。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洞穴！洞壁不再是单纯的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色、半透明、类似巨大生物腔体内壁的胶质物！这胶质物表面布满粗大的、搏动着的、深紫色血管状脉络，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诡异的暗红色荧光，如同凝固的血液被注入了邪异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硫磺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的腐烂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温度骤然升高，逼近60摄氏度，汗水瞬间浸透全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穴的地面。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厚厚一层混杂着灰白色骨渣和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粘稠淤泥！无数扭曲、断裂、大小不一的骸骨半埋在淤泥中，有人类的，也有更多形态怪异、无法辨认的动物骨骼。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骸上，还挂着褴褛的衣物碎片——有破旧的矿工服，也有迷彩军装，甚至…还有残破的苏式防化服！

“天…天啊…”小璇瘫坐在冰冷粘稠的骨泥中，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这哪里是科学钻孔的底部？分明是地狱的屠宰场！是万人坑！

汪鑫焱的震惊不亚于她，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挣扎着爬起，拔出腰间的强力信号枪。“必须定位！求救！”他对着洞顶的方向扣动扳机。

“咻——啪！”

特制的、能穿透厚重岩层的求救信号弹拖着耀眼的红色尾焰，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地射向上方他们坠落下来的那个漆黑破口！

就在信号弹的光芒即将触及洞顶破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覆盖在洞壁上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胶质物，突然像被惊醒的巨兽皮肤般剧烈地蠕动起来！伴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液体高速流动的“咕噜咕噜”声，数条粗如水桶、由同样暗红色胶质构成、表面覆盖着滑腻粘液的巨大“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胶质壁中弹射而出！

它们的目标，正是那枚代表着唯一希望的信号弹！

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触手，顶端猛地裂开一个布满层层叠叠、细小惨白利齿的恐怖吸盘状口器，精准无比地凌空“咬”住了燃烧的信号弹！

“噗嗤！”

耀眼的红光和尖锐的呼啸声瞬间被那蠕动的暗红胶质吞噬、熄灭！只有一缕扭曲的青烟，从口器边缘逸散出来。

另外几条触手则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凶狠地抽打在信号弹消失的位置，将洞顶坠落的碎石打得四处飞溅！其中一块尖锐的岩石擦着汪鑫焱的头盔飞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