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嬴娡看歪书(1/2)
就在嬴娡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同时,嬴家外部的事务却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汹涌而来。
几处关键田庄的佃户因今岁收成划分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通往郡城的商道上似乎新起了匪患,扰得往来商队人心惶惶;更有几桩与官面上的关节急需打点疏通……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主事之人。
赵乾几乎是脚不沾地,常常天不亮就出府,深夜才带着一身疲惫归来,有时甚至直接宿在外头的别院,连府门都不进。他眉头紧锁,周身的气压比以往更低,显然被这些繁杂事务耗尽了心神。
连茗蕙也被卷入这忙碌的漩涡。她掌管的“五味居”迎来送往,本就是消息集散之地,如今更要帮着周旋各方关系,整日里步履匆匆,裙裾带风,连停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显得奢侈。
整个嬴府,仿佛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每个人都绷紧着神经,高速运转着。在这片喧嚣与忙碌的背景下,嬴娡的沉寂,反而显得微不足道,甚至被忽略了。
只有那个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的嬴家老六嬴芜,她像是开了天眼,默默注视着这个家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具体职务,不管家事,也不参与外务,终日只在自己那方清净的小院里,侍弄花草,翻看杂书。可她的眼睛,却比许多忙碌的人看得更清。
她看到了赵乾眉宇间深藏的疲惫与冷硬。
她看到了茗蕙笑容底下那一闪而过的焦虑。
她更看到了,嬴娡那紧闭的房门,以及偶尔被姬雅端出来、几乎未动的餐食。
嬴娡的不对劲,只有她发现了。
那不仅仅是夫妻吵架后的赌气,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生命力在悄然流失的沉寂。嬴芜倚在自己院门的阴影里,看着嬴娡院落的方向,清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担忧。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次,她觉得有些不同。
她想找赵乾说。
可赵乾人在哪里?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即便见到了,那个被俗务缠身、心硬如铁的男人,又是否有耐心听她讲这些“内帷妇人”的细微情绪?
她想跟茗蕙商量。
可刚走到回廊,就看到茗蕙一边快速交代着丫鬟事情,一边风风火火地朝着府门外走去,连她站在旁边都未曾留意。
嬴芜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地看着茗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她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她素净的衣裙,显得有些孤单。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她看得到问题,却束手无策。在这个高速运转、人人自顾不暇的家族里,她那点清醒的观察和微末的关心,似乎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也无处安放。
她只能继续沉默地注视着,像一尊立在角落里的石像,看着这个家在外表的忙碌下,内部那根名为“嬴娡”的弦,正悄然绷紧,发出几不可闻、却令人心悸的哀鸣。
嬴芜心头那点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终究是没能忍住,挑了一个午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嬴娡的院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失去了往日主人活动时的生机,连鸟鸣都显得稀疏。姬雅正守在主屋门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
“六姑娘。”见到嬴芜,姬雅连忙行礼。
“八妹呢?”嬴芜直接问道,目光扫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夫人……她歇下了。”姬雅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夫人吩咐了,眼下不是十分要紧的事,都……都让奴婢挡在外头。”
嬴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嬴娡好像真的变了。 从前那个哪怕心里再难受,也会强撑着维持主家体面、处理事务的人,如今却整天躲在屋里……
“她近日……究竟如何?”嬴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敷衍的穿透力。
姬雅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就是……不是吃,就是睡……” 她的话在这里顿住,仿佛后面还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而且?”嬴芜追问,目光如冷静的刀,剖开姬雅的犹豫。
姬雅的脸涨红了,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又支支吾吾地“而且……”了一声。
嬴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姬雅,你若是真心关心你主子,盼着她好,就莫要瞒我。这府里,能静下心来看她不对劲的,恐怕也没几个了。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怎么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姬雅心中最柔软也最焦虑的地方。她的眼圈瞬间红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和分担的人,带着哭腔,几乎是脱口而出:
“六姑娘!主子她……她让奴婢偷偷去外面书坊,找了些……些歪书来看!”
“歪书?”嬴芜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就是……就是些话本子,”姬雅又急又愧,声音压得极低,“里头写的尽是些才子佳人,私奔殉情,还有……还有些神神鬼鬼、修仙问道的东西!主子她就整日抱着那些书,看得入神,时而哭,时而笑,看完就发呆,或者……就接着睡。奴婢劝过,可主子根本不听,还说……还说只有在那些书里,才能得片刻解脱……”
姬雅说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更加害怕,忐忑不安地看着嬴芜。
嬴芜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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