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额哲受封顺义王(1/2)
寅时初刻,狼居胥山东方的天空泛起青灰色。
英烈祠前的血迹已在昨夜被冲刷干净,但青石缝隙中仍残留着暗红,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山风掠过,带着草原清晨特有的湿冷和淡淡的血腥气。
祭坛西侧,一夜之间搭起了一座九丈高的木台。台分三层,覆以明黄锦缎,四角悬挂赤龙旗。台顶设紫檀木宝座,椅上铺白虎皮——这不是给张世杰准备的,而是为今日将要受封的那个人。
山下万帐静默。
昨日血祭的震慑犹在眼前,数万蒙古人跪在各自营帐前,面朝山巅方向。他们知道,今日将见证另一个重要时刻:黄金家族最后一位合法继承人,将在汉人的主持下,接受新的王爵。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
额哲跪在张世杰面前,身上仍穿着昨日的祭服——那件绣着四爪蟒纹的亲王礼服,此刻已皱巴巴,前襟还沾着几处干涸的血迹。他整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吓人。
“顺义王……”张世杰坐在案后,把玩着一方金印。印钮雕成盘龙状,印面刻着六个篆字:“大明顺义王印”。他抬眼看向额哲,“这个封号,你可明白深意?”
额哲喉结滚动,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顺……顺从天意,归义大明。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张世杰将金印放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顺’是顺从,‘义’是忠义。本公要的,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真正能替大明治理草原、让诸部归心的蒙古共主。”
他站起身,走到额哲面前:“科尔沁巴达礼昨夜来找过本王,说愿意每年多纳三千匹战马,换你这个顺义王只是个虚衔。奈曼部塔拉汗也送来密信,愿出五万两白银,让你永远留在北京当个富贵王爷。”
额哲身体一颤。
“你知道本公怎么回答他们的?”张世杰俯身,盯着额哲的眼睛,“本公说,额哲是成吉思汗的嫡系血脉,是林丹汗之子。这草原上,只有他有资格做顺义王,总理漠南诸部。”
“为……为什么?”额哲忍不住问。
“因为血统。”张世杰直起身,负手望向帐外渐亮的天色,“草原认这个。本公可以杀光所有反抗者,但不能杀光所有蒙古人。要让草原长治久安,就需要一个他们愿意跪拜的旗号。”
他转身,语气陡然转冷:“但你记住,这旗号是本公立的。本王能立你,也能废你。昨日英烈祠前的十七颗人头,就是榜样。”
额哲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毯上:“臣……誓死效忠王爷!效忠大明!”
帐帘掀开,李定国大步走入:“公爷,时辰快到了。各部王公已齐聚观礼台,西域使臣、准噶尔使者也在列。”
“准噶尔的人什么反应?”
“巴图尔珲台吉的侄子坐在第一排,脸色很难看。昨夜血祭后,他营帐里的灯亮到子时,今早出帐时眼睛都是红的。”李定国顿了顿,“另外,敖汉部那个被灭口的准噶尔密使,身份查清了。是巴图尔麾下的‘黑雕’卫队百夫长,专门负责暗杀和渗透。”
张世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来巴图尔是铁了心要搅局。无妨,今日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大势所趋。”
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额哲:“起来吧,顺义王。该去接受你的册封了。”
辰时正,旭日东升。
万道金光刺破云层,将狼居胥山镀成金色。九丈高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黄锦缎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张世杰今日换了装束。
他未穿祭服,而是一身玄色织金蟒袍,腰束玉带,头戴七梁冠——这是大明国公的正式朝服。虽然他的实际权力早已超越亲王,但在正式册封额哲的场合,他刻意降低了自己的服饰规格。
这是一种精心的政治设计:他以“国公”身份册封额哲为“王”,既彰显大明宗藩体系的权威,又暗示额哲的地位在他之下。
高台四周,三千新军列阵。
士兵们未持火铳,而是高举仪仗:金瓜、钺斧、朝天镫、旌节、幡幢……全套亲王仪仗共一百零八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这是按洪武礼制中“册封外藩亲王”的最高规格准备的。
台下,观礼区域划分分明。
东侧是漠南漠北各部王公,按部落大小和归附先后排列。科尔沁巴达礼坐在第一排首位,脸色复杂;奈曼塔拉汗在第二排,不时偷眼看向高台。
西侧是西域及中亚使臣。叶尔羌使者手持画笔,正在绢本上快速勾勒场景;哈萨克使者盯着那些仪仗,眼中满是羡慕——这套规制,比他们汗王的排场还要宏大。
北侧单独划出一区,坐着准噶尔使团。巴图尔的侄子,一个二十出头、面容阴鸷的年轻人,正把玩着一柄镶宝石的匕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南侧则是大明官员和北庭都护府属吏。礼部尚书孙慎行站在最前方,手捧紫檀木匣,匣中便是那方“顺义王印”。
“吉时到——”赞礼官高唱。
乐声起。这次奏的不是祭祀雅乐,而是《朝天子》曲。庄重中带着威严,在群山间回荡。
张世杰缓步登台。
他未乘步辇,而是一步一步走上九丈高台的九十九级台阶。步伐沉稳,玄色蟒袍的下摆纹丝不动。当他登上顶层,在白虎皮宝座侧前方站定时,全场数万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宣,察哈尔部额哲觐见——”
额哲从台下一步步走来。
他换上了全新的礼服:深蓝色织金蒙古袍,外罩明黄缎面披风,头戴镶东珠的貂皮暖帽。这身装束是连夜赶制的,融合了蒙汉两族最高规格的元素。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仿佛重若千钧。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怨恨,也有期待。那些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登上最后一阶时,他险些踉跄。
张世杰伸手虚扶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台下所有人看在眼里。准噶尔使团那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额哲在张世杰面前三步处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下叩首都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抵在冰冷的木台上。
“臣,察哈尔部额哲,叩见英王殿下!”
张世杰抬手:“平身。”
孙慎行捧着木匣上前,展开诏书。老尚书的声音今日格外洪亮,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大统,抚驭万方。兹有察哈尔部额哲,系元室嫡脉,成吉思汗苗裔,天性忠顺,久慕王化。今特册封为顺义王,赐金印、九斿白纛,总理漠南蒙古诸部军政要务。尔其恪守臣节,永镇北疆,抚辑部众,屏藩王室。钦此——”
诏书念毕,全场静默。
唯有山风呼啸。
孙慎行合上诏书,从木匣中取出金印。
印重九斤九两,取“九九归一”之意。印钮的盘龙张牙舞爪,龙睛镶嵌两颗红宝石,在阳光下如同滴血。
张世杰接过金印,双手捧起。
他转向额哲,朗声道:“顺义王额哲,接印——”
额哲再次跪倒,双手高举过头。
金印落入手中的瞬间,额哲浑身一颤。那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九斤九两的黄金,更是整个漠南蒙古的未来,是黄金家族最后的荣光与枷锁。
“谢……谢陛下隆恩!谢公爷厚赐!”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接着是九斿白纛。
这是蒙古最高权力的象征——九条白色牦牛尾缀成的旗帜,在草原传统中,只有大汗才有资格使用。此刻,一面崭新的九斿白纛被八名力士扛上台。
旗杆高两丈四尺,取二十四节气周而复始之意。旗面为明黄底色,正中绣赤龙,周围环绕蒙古传统的云纹。这又是一处精心的融合:明黄和赤龙代表大明,云纹和九斿代表蒙古。
张世杰亲自接过白纛,用力插入台中特制的铜座。
“哗——”
大纛立起,九条白色牦牛尾在风中飘扬。阳光下,旗面上的赤龙仿佛要腾空而起。
“顺义王额哲,自此代大明,总理漠南!”张世杰的声音响彻山野,“诸部听令:凡漠南蒙古大小事务,皆须禀报顺义王;顺义王裁定后,报北庭都护府备案。有违此令者,视同叛逆!”
台下,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
巴达礼第一个起身,走到台前跪倒:“科尔沁部巴达礼,拜见顺义王!愿遵王令,永世忠诚!”
有了带头的,其他部落首领纷纷跟上。奈曼部塔拉汗、敖汉部、巴林部、翁牛特部……一个接一个,黑压压跪倒一片。
“拜见顺义王!”
“愿遵王令!”
声浪此起彼伏。
但张世杰注意到,有几个中小部落的首领跪得勉强,眼神闪烁。而准噶尔使团那边,巴图尔的侄子始终坐着,手中的匕首转得越来越快。
额哲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跪伏的诸部首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父亲林丹汗当年也曾让诸部跪拜,但那是用刀箭逼出来的屈服。而今日这些人的跪拜,背后是大明的火炮,是昨日十七颗人头的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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