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额哲受封顺义王(2/2)

他忽然明白了张世杰那句话——“你要先学会做汉人的狗”。

是的,他只是一条被套上华丽项圈的狗。但至少,他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让这些曾经瞧不起他、背叛他父亲的人跪在面前。

“诸部请起。”额哲开口,声音竟出奇地平稳,“本王既受天朝册封,自当恪尽职守。从今往后,各部当严守《北疆宪章》,互不攻伐,安心放牧。凡有纠纷,皆可报于本王,本王自会秉公处置。”

这番话是昨夜张世杰让人教他的。

但此刻说出来,额哲竟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扮演这个角色,至少能为黄金家族保留最后一点血脉和体面。

册封仪式继续进行。

孙慎行宣读赏赐清单:白银十万两、绸缎五千匹、茶叶三千担、铁器两千件……这些物资将分批运抵归化城,由额哲分配给各部。既是对顺义王的支持,也是笼络诸部的手段。

最后,是盟誓环节。

额哲走到台前,面对诸部首领,举起右手:“长生天在上,我额哲今日立誓:永为大明治下顺义王,忠诚不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血脉断绝!”

诸部首领随之立誓:“愿遵顺义王号令,永世臣服大明。若违此誓,部族灭绝,草场荒芜!”

誓言声中,张世杰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看到巴达礼发誓时眼神坚定——这个老狐狸知道如何选择。看到塔拉汗发誓时额头冒汗——此人还需敲打。看到准噶尔使者嘴角的冷笑——看来巴图尔确实有后手。

仪式结束,已近午时。

额哲在三千仪仗的护卫下,骑马绕场一周,接受各部朝贺。九斿白纛在前开道,金印系在腰间,阳光下熠熠生辉。

所到之处,蒙古牧民纷纷跪拜。许多老人泪流满面,他们认那面白纛——那是黄金家族统治草原四百年的象征。虽然如今这面旗帜插在了汉人的旗杆上,但至少,它还在飘扬。

绕场结束,额哲回到高台下。

张世杰已在此等候。他拍了拍额哲的肩膀,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顺义王,从今日起,漠南就交给你了。”张世杰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王公们听见,“好好做事,莫负陛下和本公的期望。”

“臣……定当竭尽全力!”额哲躬身。

“另外,”张世杰话锋一转,“北庭都护府会派一位长史、两位司马协助你处理政务。李定国将军也会留一营精锐驻守归化城,护你周全。”

额哲心中一凛。

长史、司马是监督,驻军是控制。但他只能点头:“公爷考虑周全,臣感激不尽。”

午宴设在观礼区。

数百张长案摆开,烤全羊、马奶酒、各色点心如流水般呈上。乐师奏起欢快的蒙古长调,舞者跳起传统的安代舞。

表面上一片祥和。

张世杰坐在主位,额哲居左,李定国居右。诸部首领依次敬酒,说着恭维的话。但张世杰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

酒过三巡,准噶尔使者起身。

巴图尔的侄子端着银碗,走到张世杰面前,用生硬的汉语说:“国公殿下,我代表巴图尔珲台吉,敬您一杯。祝贺顺义王受封,愿漠南漠北永享太平。”

张世杰举杯:“代本公问候珲台吉。只要他恪守臣节,大明不会亏待准噶尔。”

“那是自然。”年轻人一饮而尽,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临行前,珲台吉让我带句话给顺义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额哲。

额哲放下酒杯:“请讲。”

“珲台吉说,成吉思汗的子孙,不该做别人的臣子。”年轻人盯着额哲,一字一句,“尤其是……手上沾着蒙古人鲜血的人的臣子。”

全场死寂。

连乐声都停了。

李定国的手按上了刀柄,刘文秀站起身,四周的侍卫齐齐上前一步。

额哲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张世杰笑了。

他慢慢放下酒杯,看向那个准噶尔使者:“你叫什么名字?”

“卓力格图。”年轻人昂首。

“卓力格图,”张世杰点点头,“巴图尔珲台吉的第三子,母亲是土尔扈特部的公主。本公说得可对?”

卓力格图脸色微变。

“你父亲派你来,不是祝贺,是挑衅。”张世杰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想看看,额哲会不会动摇,诸部会不会离心。甚至……想看看本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你,给他一个开战的借口。”

他站起身,走到卓力格图面前。

两人身高相仿,但张世杰的气势完全压倒了对方。

“回去告诉你父亲,”张世杰的声音不高,却让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额哲是大明的顺义王,是本公的臣子。谁敢动他,就是动大明,动本公。”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至于你——看在今日是册封大典的份上,本公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张世杰转身,看向额哲:“顺义王,此人侮辱你,就是侮辱本王赐你的金印白纛。你说,该如何处置?”

额哲愣住了。

他看看张世杰,又看看卓力格图,最后看向台下诸部首领。所有人都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选择题,而是投名状。

他缓缓起身,走到卓力格图面前,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准噶尔王子脸上。

悬念结尾

耳光声在山谷间回荡。

卓力格图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渗血。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额哲,眼中迸出杀意。

额哲收回手,掌心火辣辣地疼。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卓力格图,忽然感到一阵虚脱,也感到一种解脱。

从今日起,他彻底没有退路了。

“拖下去,”张世杰淡淡道,“杖责五十,赶出营地。准噶尔使团所有人,即刻驱逐。”

侍卫上前,架起卓力格图。这位王子挣扎着,用蒙语嘶吼:“额哲!你这个黄金家族的叛徒!长生天不会饶恕你!我父亲会踏平漠南,把你的人头做成酒器——”

声音渐远。

午宴继续,但气氛彻底变了。诸部首领低头喝酒,不敢多言。西域使臣们交换着眼神,叶尔羌使者飞快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张世杰坐回主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端起酒杯,对额哲示意:“顺义王,敬你。”

额哲颤抖着手举杯,一饮而尽。酒很烈,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

台下,巴达礼和塔拉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庆幸——庆幸刚才挨耳光的不是自己。

更远处,营区边缘,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混入离场的人群。他们怀中揣着刚写完的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

“额哲已彻底倒向明人,掌掴三王子。计划有变,建议提前启动第二套方案。”

夕阳西下,狼居胥山的影子越拉越长。

册封大典结束了,顺义王诞生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草原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风暴的第一个牺牲品,或许就是那位刚刚戴上王冠的、颤抖的顺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