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献俘大典彰武功(1/2)
初冬的北京城,寒意已深,却压不住那股几乎要冲天而起的沸腾热血。天还未亮透,灰色城墙垛口间氤氲着霜气,正阳门外大街两侧,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喧嚣声、议论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期盼。今日,不是年节,胜似年节,是大明王朝洗刷百年屈辱,彰显赫赫武功的盛大日子——献俘大典!
巍峨的正阳门城楼上,大明皇帝朱由检,身着十二章衮龙袍,头戴翼善冠,静静立于女墙之后。他的目光掠过脚下黑压压的臣民,投向那条被御林军严格清出的、直通城门的宽阔御道,眼神复杂难明。寒风卷起他龙袍的一角,更添几分孤寂。身后,司礼监掌印太监方正化低眉顺眼地侍立着,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皇帝紧绷的侧脸,又飞快垂下。
“方伴伴,”崇祯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方正化一个激灵,“你说,这北京城的百姓,有多少年未曾见过如此景象了?”
方正化腰弯得更深,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感慨:“回皇爷,自永乐朝以后,怕是……再未有过了。皆是托皇爷洪福,运筹帷幄,方有今日之盛。”
“运筹帷幄?”崇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是啊,朕……运筹帷幄。”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里,是得胜大军归来的方向。这“运筹帷幄”四字,此刻听来,是何等的刺耳。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那个人,正在凯旋的路上,携着覆灭巨虏、犁庭扫穴的不世之功,携着漠北诸部共尊的“天可汗”威名,即将回到这座他崇祯才是名义上主人的帝都。这份功业,太大,大得让他这九五之尊,都感到了一阵心悸与……窒息。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瞬间,如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城门远处浪潮般汹涌而来,迅速席卷了整个正阳门外!
只见御道尽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面高高擎起的巨大龙旗,明黄缎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猎猎作响,耀人眼目。紧随其后的,是两队盔明甲亮、精神抖擞的骑兵,他们皆着簇新的赤色鸳鸯战袄,外罩暗沉铁甲,头盔上的红缨连成一片跃动的火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沉闷而富有韵律的“嗒嗒”声,仿佛战鼓擂响,每一步都踏在人们的心坎上。
骑兵之后,是步伐铿锵、军容鼎盛的步兵方阵。他们肩扛着制式统一的燧发火铳,铳刺雪亮,在空气中泛着森然寒光。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无可比拟的骄傲与自豪,眼神锐利,身姿挺拔如松。他们走过之处,百姓的欢呼声愈发高涨,“大明万胜!”“越国公威武!”的呐喊此起彼伏,声浪几乎要掀翻城楼。
在这支令人望之生畏的精锐军队护卫下,今日大典的真正主角,终于现身。
张世杰并未身着蟒袍,反而是一身玄色铁甲,外罩一件猩猩红的织金斗篷,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上,缓辔而行。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股经年累月居于上位、执掌亿万生灵命运、更是刚刚踏平漠北的威严,已如山岳般自然流露。他面容沉静,目光平视前方,对两侧震耳欲聋的欢呼,只是偶尔微微颔首,并无太多得色。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城楼上那抹明黄身影遥遥相对时,他轻轻勒住了马缰,抬手止住了身后的大军。随即,在万千军民注视下,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对着城楼方向,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军礼。
“臣,张世杰,奉旨征北,赖陛下洪福,三军效命,今已犁庭扫穴,平定漠北!特献俘阙下,以彰陛下武威,扬我大明国势!”声音清朗,不高不亢,却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正阳门外,甚至压下了鼎沸的人声。
城楼之上,崇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看到了张世杰的下马,听到了那番无可挑剔的奏报。礼仪周全,功高盖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喜悦与威严,借助扩音器具,朗声道:“爱卿平身!此乃不世之功,朕心甚慰!大明有爱卿,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幸!”话语冠冕堂皇,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朕心甚慰”四字背后,藏着多少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沉重。
张世杰谢恩起身,不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开主道。
真正的重头戏,此刻才刚刚开始。
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起来。先前激昂的乐声一变,转为低沉、压抑,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号角与战鼓。一队队盔甲染尘、神情彪悍的明军押解着俘虏,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
最先被押上来的,是数十名被反缚双手、铁链锁颈的蒙古贵族。他们虽衣衫褴褛,满面尘灰,但眉宇间仍残留着昔日身为部落首领的桀骜与彪悍。只是此刻,在周围大明军民山呼海啸般的怒骂与嘲笑声中,那份桀骜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低垂着头,步履蹒跚,如同被拔去了利爪尖牙的困兽。
“打!打死这些鞑子!”
“呸!也有今天!”
“当年入寇的威风哪去了?!”
烂菜叶、土块、甚至石子如同雨点般向他们砸去,押解的明军并未过多阻拦,只是确保队伍不被冲散。这是胜利者应有的权利,是宣泄百年积郁的必要仪式。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小菜。
当那个身形尤为高大、即便戴着沉重木枷铁链依旧试图挺直脊梁的老者出现时,全场的气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是车臣汗!那个老酋首!”有见识的百姓高声叫破了老者的身份。
人群瞬间沸腾了!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化为实质。车臣汗,漠北三大汗之一,昔日喀尔喀联盟的巨头,曾无数次纵兵南下,烧杀抢掠,他的名字在边关能止小儿夜啼。而如今,他就像一头被驯服的猛虎,被驱赶着,在曾经被他视为羔羊的汉人百姓面前游街示众。
车臣汗浑浊的老眼扫过周围激动的人群,闪过一丝屈辱和茫然。他试图昂起头,维持最后一丝汗王的尊严,但脖颈上的铁链是如此冰冷沉重,肩上的木枷更是将他的骄傲碾得粉碎。他看到了城楼上那抹明黄,知道那就是大明的皇帝,他本该像他的祖先觐见成吉思汗那样,献上最恭敬的礼仪,而不是像牲畜一样被锁拿至此。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玄甲红袍的年轻身影上——张世杰。就是这个年轻人,用他无法理解的战法和恐怖的武器,摧毁了他的军队,焚毁了他的王庭,将他从高高在上的汗王宝座上掀落,打入了这无间地狱。恨意?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城楼上的崇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不可一世的蒙古汗王如同丧家之犬,看着大明军民的狂喜与自豪,看着张世杰那渊渟岳峙、仿佛天地中心的身影。一股混合着极度快意、强烈嫉妒、深沉忧虑以及无力感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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