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砺刃(1/2)

逊克县武装部后头,那块用黄土反复夯打、碾子压得瓷实的大场院,在这几天里,彻底褪去了往日的沉寂。

往年,这里顶多是民兵拉练时,响起几声稀疏的口号和零落的脚步声,如今,却俨然成了一个蒸腾着雄性荷尔蒙与战争气息的微型战场。

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着硝烟刺鼻的硫磺味、百十号汉子身上散发出的、混合了泥土与汗水的浓重体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名为“跃跃欲试”的躁动。这躁动,如同暴雨前低气压下翻滚的云层,压抑,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整整一百一十六名从全县各公社、屯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像钉子一样被砸进了这片场院,进行着堪称残酷的“往死里操练”。那热火朝天的场面,比过年时屯子里集体杀猪分肉还要喧嚣,还要惊心动魄。

白昼,是属于钢铁与火焰的。驻军某团派来的王连长,像一尊黑铁塔,矗立在队列前方。他的脸常年绷着,线条刚硬如同斧劈刀削,一声怒吼能惊起飞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瞄准!给老子把‘三点一线’刻进眼珠子里!呼吸!压住!你们手里攥着的是保家卫粮的钢枪,不是他娘的烧火棍!就你们这哆嗦样,是打算给那些皮糙肉厚的野猪老爷挠痒痒吗?!”

“砰!砰!砰——”

子弹呼啸着脱离枪膛,带着灼热的气流,争先恐后地扑向远处的胸环靶。噼里啪啦的枪声如同爆豆,密集地连成一片,在空旷的场院上空回荡,震得人心脏都跟着节奏狂跳。巨大的后坐力一次次撞击着肩窝,每个队员的胳膊都因持续紧绷而酸麻肿胀,肩膀更是被枪托撞得一片青紫,火辣辣地疼。可没一个人龇牙咧嘴,更没人叫苦喊累。

妈的,跟那些正在地里疯狂糟蹋一年血汗、断人活路的野猪比起来,这点皮肉之苦算个毛!这股憋着的狠劲,化作了更用力的握枪,更专注的瞄准,更凶猛的击发。

当夜幕降临,白日的喧嚣散去,另一种形式的“操练”在县公安局临时腾出的大会议室里展开。灯光昏黄,烟雾缭绕,劣质烟草的气味几乎凝成实质。百十条糙汉子挤在长条板凳上,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像最虔诚的学生,聆听着讲台前那位须发皆白、身形干瘦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被尊称为“山神爷”的老猎人莫日根传道授业。

老爷子不用讲义,更没教案,全凭一辈子在老林子里用命换来的经验。他时而蹲下,用树枝在地上画出野猪的轮廓和骨骼结构;时而站起,用那双布满老茧、却稳定如山的手比划着射击的角度和时机。他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山林气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泥土里刨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野猪那玩意儿,鬼精鬼精的!老话讲‘一猪二熊三老虎’,它凭啥排老一?不是它最厉害,是它最‘虎’(莽撞凶悍)!最不要命!熊瞎子你惹急了它,它可能还跑。老虎轻易不跟你照面。可这受伤的野猪,它不光跑,它敢掉过头,红着眼珠子跟你玩命!那獠牙,能轻易挑开你的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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