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油花噤声绽 怒语锁喉间(2/2)
江堤上的浪头正无声地拍碎在礁石上。白花花的浪沫溅起半人高,在空中划出透明的弧线,落下时却像被海绵吸走,连水汽崩裂的轻响都欠奉。张叙舟盯着浪花看了半晌,突然发现江面上的渔船正在撒网,网绳绷紧的弧度能看出渔民在使劲,可麻绳摩擦的
声、渔网落水的
声,全被江雾吞得一干二净,只有鱼在网里无声挣扎的身影,像幅默片。
李老四家的黄狗对着黄鼠狼狂吠,喉咙鼓出滚动的青筋,尖牙龇得快要刺破嘴唇,可就是没声音。那只偷蛋的黄鼠狼蹲在篱笆上,尾巴扫过竹条的动作轻巧如猫,依旧是死寂。最吓人的是狗爪子扒拉地面的动作,指甲抠出五道深痕,却连点土屑摩擦的动静都没有,只有狗眼里的怒火在无声燃烧。
王二婶的孙子摔进泥坑时,张叙舟刚好路过。孩子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脸皱成颗酸梅,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张大嘴想嚎啕大哭,可喉咙里只滚出无声的抽噎,像被人捂住了嘴。王二婶跑过来抱起孙子,巴掌扬起想打他屁股,手落下的力道能拍响棉被,可就是没声音,只有孩子屁股上的泥印在无声证明这巴掌的存在。
张叙舟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吞咽口水时,连喉结滚动的
声都没了,只有脖颈皮肤轻微的褶皱在动。他突然觉得后颈发毛 —— 整个村子像被装进了玻璃罩,所有动静都被滤得干干净净,偏又能看见万物在动,这种错位感比纯粹的黑暗更让人发慌。
赵小虎趴在地上,耳朵贴紧泥土。往常能听见蚯蚓钻土的
声,今天却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只有指尖传来脉搏的跳动,像在触摸一个假人。他在登记本上画了个大大的耳朵,然后打了个叉,旁边添了行小字:银簪说,声音变成银色的线,往江中心飘了。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江中心的雾团,星纹的直线开始轻轻颤抖,像被什么东西拨动的琴弦。她往雾团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住 —— 江雾里隐约有细碎的银光在流动,像无数根被扯断的琴弦,正慢慢往漩涡中心聚。银簪的星纹在她掌心投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竟在无声地张嘴,像在念什么咒。
三丫举着相机对着油花拍照,相纸上的油星凝固在炸开的瞬间,边缘泛着诡异的白光。小姑娘在照片背面用铅笔写:听见的人才害怕,听不见的... 更害怕。 她把相纸塞进兜里,觉得这寂静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正往每个人的耳朵里钻,而江中心那团青雾里,藏着张永远填不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