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栖祭祀(1/2)

天还未亮透,芷兰院里已有了动静。

“姑娘,快些起身吧,今日祭祀非同小可,去晚了又要被说道了。”叶嬷嬷轻轻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盆温水,语气里透着几分急切。

青禾早已候在床边,手里捧着一件半旧的淡青色衣裙,小声补充道:“方才大房那边的吴嬷嬷已经来催过一次了,说话好生难听,说咱们若是误了时辰,就让咱们自己去跟老太爷请罪。”

床榻上,白昭月缓缓睁开眼。晨曦微光透过窗棂,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起身接过青禾手中的衣物,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无妨,让他们说去。嬷嬷,今日穿这件可妥?”

叶嬷嬷打量了一眼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裙,叹了口气:“倒是符合礼数,只是未免太素净了些。

大小姐今日必定是穿金戴银,风头出尽,您这般打扮,怕是更要被比下去了。”

白昭月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今日的主角本就是瑶光姐姐,何须我去争抢风头?越是素净,越不惹眼,才好。”

青禾撅起嘴,一边帮白昭月梳头一边嘟囔:“可是姑娘您明明比大小姐生得好看,若是好生打扮,定然...”

“青禾。”白昭月轻声打断,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

青禾立刻噤声,只是手上动作更加轻柔,小心翼翼地将白昭月乌黑的长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根素银簪子。

这是母亲叶姝留下的遗物之一,虽不贵重,却打磨得十分光亮。

梳洗完毕,主仆三人简单用了早膳——不过是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

用罢,叶嬷嬷为白昭月披上一件略显宽大的外衫,仔细端详片刻,眼中流露出心疼:“若是夫人还在,定不会让您受这等委屈。”

白昭月伸手轻轻抚摸着腕间那只已经氧化发黑的银镯,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中情绪:“走吧,莫要真误了时辰。”

走出芷兰院,穿过几道回廊,白家的气象逐渐显现。

与她们居住的偏僻小院的清冷不同,越往主宅走,越是感受到一种迫人的繁华与威仪。

府中仆从来回穿梭,个个神色肃穆,手捧各类祭品,井然有序。

辰阳白家,虽非王侯,却凭借掌控沅水商路、辰砂加工与巫蛊草药贸易,在这乱世中屹立两百年不倒。

而最令白家名声在外的,是那个流传已久的“凤女”传说。

据说两百年前,白家曾出一位凤女,助前朝平定内乱,临终前留下“凤脉轮回,百年觉醒,得凤女者得沅水”的谶语。

而就在数年前,一位游方高僧踏破红尘,观白家气象后更是断言:“白家百年凤脉将醒,得凤女者,可得天下。”

此言一出,三国震动,白家地位愈发特殊。

今日正月十五,正是白家每年一度于凤栖山举行祭祀大典的日子。

祭祀场地设于凤栖山半山腰的祠堂前,早已布置得庄严肃穆。

白氏族人按辈分与地位依次站立,外围则挤满了前来观礼的辰阳百姓与各地慕名而来之人。

白昭月带着叶嬷嬷和青禾,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末尾,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怜悯,也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作为白家三房的孤女,母亲又是出身五溪部落的异族,她在这家族中的地位,甚至不如有些得脸的仆人。

“瞧见没,那就是三房的那个孤女。”

“生得倒是标致,可惜了...”

“听说她母亲是个蛮族巫女,克死了丈夫,自己也没活多久...”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细碎的议论声随风飘来,青禾气得脸颊发红,想要回头理论,却被白昭月轻轻按住手腕。

她面色平静,仿佛那些话语与她毫无干系,只有微微收紧的指尖泄露了一丝情绪。

吉时到,钟鼓齐鸣。

白氏族长白仲廷身着隆重的祭祀礼服,缓步登上主祭台。

他年过花甲,鬓发斑白,但身形挺拔,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在他身后,白家核心子弟依次排列。

“跪——”司仪高唱。

全场哗啦啦跪倒一片。白昭月垂首跪下,目光所及仅是前方族人们华贵的衣摆。

祭祀仪式冗长而繁琐。吟唱祭文、敬献三牲五谷、焚香祝祷...白仲廷的声音洪亮而沉稳,每一个动作都遵循着古礼,彰显着白家深厚的底蕴与威望。

“请大小姐白瑶光——”司仪再唱。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一处。

只见白瑶光身着月白绣金凤纹礼裙,头戴珠翠步摇,在父母白景渊和吴氏的陪同下,宛如众星捧月般缓缓行至祭台前方。

她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惊叹与赞美目光。

“瑶光小姐真是天仙般的人儿...”

“不愧是传说的天命凤女,这气度...”

“白家有此女,必能再兴盛百年...”

白瑶光微微扬着下巴,眼中闪烁着自信与骄傲的光芒。

她翩然起舞,所谓的“凤舞”实则是精心编排的柔美舞蹈,衣袂飘飘,环佩叮咚,在庄重的祭祀场合中显得格外醒目。

白昭月安静地看着,脸上无波无澜。她知道家族需要一位“凤女”来维持声威,而堂姐白瑶光恰好符合这个角色。

至于那高僧的预言是真是假,瑶光姐姐是否真是那天命所归之人,与她这个无人问津的孤女并无干系。

就在这时,腕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

白昭月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袖口遮掩住手腕。

那只母亲临终前坚持要她戴上、嘱咐永不离身的银镯,此刻正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温热,那热度并不烫人,却清晰无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苏醒。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叶嬷嬷。老嬷嬷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紧张地挪近一步,

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可能投向白昭月的视线,眼中满是惊疑与担忧。夫人说过这镯子重要,万不能离身,却从未说过会有这等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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