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味(2/2)

张斌把鸡蛋噎下去,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他以为破案就是盯着目标不放松……

皮克却太了解赫枫,吃到一半就去摆弄投影仪,“张斌,把昨晚的视频放上来。”

张斌掏出手机,递给皮克。

“石天青的师兄妹,除了五六人离开长安,去外省市谋生,剩下的一半都在海都市,到现在我还有五六人没找到,他们对陌生人的电话非常抵触。昨天的三位,我只见过一位。”

投影仪沙沙地响起来,画面是夜市里的路边摊,桌上摆满烧烤,尽管张斌不断为三人布菜,她们吃得依然很拘谨。

张斌指着右手年纪最大的女人,“我前天见过她,她叫向文惠。”他把画面放大。

向文惠左脸被头发遮了大半,只剩下窄窄的右脸上一只仓皇疲惫的眼睛,但挺直的鼻梁还是暴露了她曾经的俏丽;她身上穿着过时陈旧的大衣,但赫枫记得很清楚,这款大衣十年前曾风靡一时。

“她在这些师兄妹里年纪最大,当年也曾当过台柱子,后来上台表演时出了意外,眉骨碎裂,左额凹下去一块,还有轻微癫痫;她几乎待到剧团解散才出来,对剧团颇有怨言。现在在菜市场卖菜为生,丈夫孩子在长安没出来。“

如果这三个女人中有一个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话,就只有向文惠。

看到张斌不停地问这问那,她索性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我以前在团里不敢说是台柱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吕超学的是顶缸,那时候要想上台还得求着我……去年他在路上见到我,眼里流露出怜悯痛心,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可怜,见到他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过得不错,除了吃喝拉撒,每个月能有一两千剩余,把儿子供到大学毕业,我就可以回长安养老。”

“她刚到海都时,吕超给她介绍过两个工作,因为身体原因都没干长。”张斌急忙补充。

“这回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愿见他,”向文惠苦涩地笑了笑,“见不着还能心安理得地胡乱混日子,见着了,就觉得自己活着不如死掉。”

与王艳的想法如出一辙。

她喝了一口酒,“我和敏丽,文梅也有两年没见,所以你问我见没见过天青,我真的没见过。而且天青年纪小,她到剧团时我都受伤转到道具组,平时和她没打过几回照面。再说他们父女俩都很自私,如果剧团五六年前解散,我们都能多分点钱,李原就想把天青捧起来,到最后别说工资,饭都快吃不上他才罢手,我一分遣散费都没拿上。”

“我比惠姐早走半年,拿了500块钱遣散费。”坐在右侧的女人一直心虚地低着头。

张斌说,“她叫吴敏丽,33岁,在西马巷的足疗中心打工。”

吴敏丽虽然穿着朴实,脸上也没化妆,但纹着眼线和眉毛,只要一抬眼,风尘气就随之扬起。

她小声说,“我是跟着我表姐进城的,没找过吕超,更没和石天青有联系。”

坐在中间的女人叫文梅,她一直很沉默,只有当张斌问到她时,她才开口。

“她家里条件很差,父母都是杂耍艺人,现在是伤病交加,她……是彻底下海了,”张斌无奈地说,“在张朝中的春海娱乐,她也是最后才离开剧团的。”

画面里突然沉默下来,张斌咳了一声,突然问,“你们知道石天青的死亡地点吗?”

三个女人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过了一会儿,向文惠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我们知道,就在……西门那块。”

“那你们烧的纸是为吕超,还是为石天青?”

三个女人同时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过来。

吴敏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可不能乱说,会给我们带来霉运的。“

“是呀,”向文惠冷冷地看着张斌,“你想问什么?”

“既然都到现场了,为什么不拜祭一下石天青,我听了半天,你们和她并没有深仇大恨,更何况死者为大,你们又是一起工作生活在一起的伙伴。”

“这话问得好。”皮克竖起大拇哥,“两头堵。”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落到如今这番田地,”文梅突然从包里掏出烟盒,嗑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那都是因为石天青,我记得剧团散伙前一年春节,省里有一个文化节,想去就得交30万赞助费,李老头有些犹豫,就是石天青好说歹说把那30万交了,后来怎么样,连点气泡也没冒;这样的事,后来还有几次,我觉得李原的死都是石天青逼的,她总觉得自己一定行,肯定行,那时候我们也觉得她行,她的技术,她的长相,都是红角的料;出来后我才知道,人的成功大多要靠命,她就没那个命。”

向文惠拍拍文梅,“也不能都怪天青,都是命;”她又对张斌说,“我们也没那么心狠,只是出事地不祥,我听说小区还用镇魂塔镇在那儿,我们怎么敢……等她以后下葬,我们肯定会去拜祭的。”

“我可不会去。”文梅不耐烦地说。

画面暂停。

“他们的师兄妹里,我见过面的人多多少少都对石天青有意见,说她自大,拿着鸡毛令箭等等,而且大多都把李原的死归罪在石天青身上,但人都死了,这些抱怨也变得轻如鸿毛,我觉得如果有机会,他们是会来祭拜石天青的,像他们仨这种,都走到跟前还不愿给烧炷香的应该不多。”张斌说。

赫枫沉默地啜着咖啡。

“那得是多大的恨,我觉得她们有点不对。”皮克看着赫枫。

“还有多少人你没见着?”赫枫问张斌。

“六人。”

“抓紧时间和他们见见,看看还有多少和她们一样,对石天青死不原谅。”赫枫说。

“这话精辟,死不原谅, 什么事能让人死不原谅的。”皮克说,“你昨晚见过高洁,你对她怎么看?”

“你不也说过,能在民政局那样的地方混出头的人能是善茬吗,要么她完全不知情,要么她知情……”

“那晚她高烧……等于是在配合吕超的行动……”张斌着急地说。

“现在并不能证明吕超就是那晚的凶手。”皮克提醒道。

“就是因为凶手的行凶手法我们至今没有破解,很多事只能堆在眼前无法进行下去。”赫枫说。

“虽然我们不知道石天青床头悬挂一个橡胶制品干什么,从她主动走到事发地……可以证实那晚她是知情的……”可这些依然无法解释死者是如何被碾压,肇事车又是如何消失的。张斌懊恼地握住拳头。

当晚所有在小区的人经过排查都没有作案时间。

“应该还是有第三人的存在,否则没法解释石天青既然知情,为什么最后依然难逃一死。”赫枫依然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