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1/2）

“黄奶奶，我们洗脸啦！”她一边将衣袖挽到手肘，一边俯下身轻声细语，仿佛没看见被褥下毫无反应的老太太。

她用手试试水温，拧起一块毛巾，小心翼翼地给老太太擦拭手脸，“今天我们是不是该换衣服啦，黄阿姨说你年轻的时候最爱干净，内衣一天一换，外衣两天一换。”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碎花睡衣裤，“这套怎么样，蓝底小黄花，看着清爽干净，你一定喜欢。”

她利索地扶起老太太，扯下一只衣袖换上干净的，再把她放倒，换上另一边，非常熟练。

然后像抱一床被褥一样轻松地把老太太挪到窗下的躺椅上，换被单被罩，一气呵成。

老太太躺在干净的被褥上，青灰木然的脸上似乎浮出一丝笑意，整个人恍惚有了生机。

琳琅踮着脚尖站在病房门前，透过上面的玻璃窗望着像小鸭子一样一边忙碌一边叽叽喳喳的施小琳；她的手扶在门把手上，眼里露出奇异的光泽。

苏雅想制止她，被廖兰用眼神制止。

靠门的病床住的是一位插管的老太太，她脸色青白地倚坐在床头，眼珠追随着施小琳灵动的身姿。

琳琅一动不动地看着，眼泪不知不觉间簌簌而下。

苏雅不安地用眼神示意廖兰。

廖兰上前，轻声在琳琅耳边说，“施小琳变化真大，像个小太阳，大家都喜欢她。”

“她得救了，”琳琅喃喃地，“她得救了！”

“因为你把门从里面锁死，保安和值班大夫没及时发现她的失踪，否则只要他们报警，施小琳肯定会被抓回去，你，救了她。”廖兰循循善诱，又极为肯定地说。

琳琅没说话，而是贪婪地看着施小琳哄着给老太太喂饭。

“她自己也很勇敢无畏，”廖兰继续说，“没有她的勇敢谁也救不了她，警察说她吃了很多苦，没有钱，租了间小柴房，没有暖气，四面透风，男房东觊觎她的美貌，天天骚扰她，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琳琅点点头，“对，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尘......”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求。是北岛的诗。”琳琅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始大段大段地背诵。

“我很喜欢这首诗，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该来的躲不开，不该来的也来不了，人是没办法和命运抗争的。”

站在监视器后密切注视着施小琳和江琳琅的兰齐赫枫等人都有些动容。

“廖教授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先告诉琳琅她救了施小琳，令她松了口气，放下心防，再说是施小琳自己救了自己，第三步告诉她一切都是命运，是命运放过了施小琳，层层递进，使琳琅一步步顺着她的思路往前走，同学的死和她无关，一切都是命运，再不济也怪同学自己没有勇敢自救，她的提醒作用微乎其微，无法决定任何事。啧啧！”心理大夫权一明无限佩服。

跟拍的人把镜头投向江琳琅身后的四五位家人身上，琳琅的反应让大家既欣慰又紧张。

赫枫的视线一直专注在施小琳身上；她在医院的视频他看过几段，木讷，寂静，像抽光生命力的木偶，可眼前的她，包括前天面对他们审问的她，都是生机勃勃，虽然有做戏的成分在里面，但那股子轻松雀跃是无法掩饰的。

“那个男人是谁？”重案组的老柴指着甘露身边的江逸问。

赫枫不动声色，“他是甘露的老公，海都设计院的。”

“施小琳在中心医院出入的视频里我曾见他两次，我记得很清楚，一次是他跟着施小琳进入医院大门，一次是他出现在住院部七楼。”老柴说。

“几点钟？”赫枫突然插话。

“都是上午。”

赫枫抿住嘴角，白天，尤其是上午，医院正是人满为患最为忙碌的时候，进去出来反倒不显眼。

“她租住的房子附近有见过江逸吗？”他问。

“那片地方租金便宜，是监控盲区。”

“小王，”赫枫退到角落，掏出手机，“让你追踪江逸的行踪有结果吗？”

耳边是王为懊恼的声音，“没有，设计院，项目驻地，附近的监控我都看过，没发现他的身影，而且他这几天突然从项目驻地回来，天天开车回地下车库，就像发现我们盯上他似的。”

赫枫眯起眼睛，回身看了眼依然盯着屏幕的几人，“你去商业局大院及它周边查查，”他迟疑片刻，江逸如果去的是商业局大院，依他如此谨慎的性格，他不可能乘出租，更不可能坐公交，难道他还有一辆车？“他有可能换了交通工具。”他提醒道。

兰齐等人还盯着屏幕，画面里施小琳给老人喂好饭后，把碗筷衣物收拾好就要出来，只见琳琅急忙离开窗口，背过身避开施小琳的视线；施小琳佯装没看见她，径直走进洗漱间。

廖兰轻拍琳琅的肩头，“想见她吗？”

琳琅摇摇头，留恋地回过头，“我没为她做什么，她能活着就好。”

“她这话说得像个八十岁历经沧桑的老太太......她这是好了？”有人难以置信。

“应该差不多吧。”兰齐感慨道，“心结这个东西能要人命呀。”

赫枫把视频往前退了五分钟，依然没有看到江逸，他已经离开。

赫枫又把要过来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根据施小琳第一个主顾的说法，她每天早上上班前会来给儿子送饭，给施小琳留出一个小时空档，她有时候会回出租屋收拾一下，有时候就去街上吃早点，除此外一天里就再无空余时间。

第一段视频是施小琳出去吃早点，她手里还提着两根油条；江逸在她进入医院大门三分钟后走进来，但他没跟着去住院部，而是去了门诊大楼；第二段是他出现在住院部七楼，一路走到尽头，消失，两段视频的时间相距一天。

兰齐走过来看了一眼， “市监察机关私下对肖元雄进行了全面审计，没发现他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他挠挠毛躁的头发，露出一丝苦笑，“他虽然算是麒麟的幕后股东，这种股份海都在任领导都没少拿，除了给公司点额外关照，没什么实权，黄龙与麒麟的整合他更没有参与。”

赫枫依然盯着电脑上的施小琳。

“麒麟和黄龙的整合也完全符合行业规则，甘露在项目操作中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包括黄龙公司这次的整合行为都在法律法规范围之内。“

“所以，如果麒麟黄龙的整合存在问题，就一定出在那700多位富余转岗人员的闹事上，说到底就在那晚麒麟官网上那条突然爆出的离职人员能够拿到补偿的消息上。”赫枫知道得更全面，他补充道。

“对，这次局里从省厅调来了电脑专业技术人员，和皮克他们查的结果一样，没什么收获。”

“只能说我们没发现。”

“谢全那边的审讯进行了两轮，没有任何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