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真是不巧省院督察组那边通知要调阅一批旧案卷做合规审查(1/2)
污点公诉
第一章 第七具尸体
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梧桐大道两侧的欧式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映照着“云顶山庄”烫金的门牌。警戒线在风雨中飘摇,将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与外界隔绝。警灯无声地旋转,红蓝光芒交替切割着雨幕,也照亮了门前物业经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语无伦次地向最先赶到的巡警比划着:“……就在、就在后花园的泳池边……天啊,第七个了……”
陈默的黑色公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现场,溅起一片水花。他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雨水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打伞,深灰色的检察官制服外套肩头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出示证件,弯腰钻过警戒线,动作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低声交谈着,看到他,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敬畏,还是同情?或者两者兼有。
“陈检,您来了。”负责现场指挥的刑侦支队副队长张强迎上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雨水顺着他警帽的帽檐滴落,“情况……不太妙。跟前六起几乎一样,年轻女性,颈部有明显扼痕,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现场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上面……指定您来负责这个案子。”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指定”意味着什么。这个盘踞在富豪别墅区、手段残忍却始终逍遥法外的连环杀手,已经让六位女性殒命,前几任经手的检察官要么调离,要么“因病”退出,案子成了市检察院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他这个刚提拔上来、没什么根基的新人,显然成了接下这口锅的最佳人选。
他跟着张强走向后院。巨大的露天泳池在雨水的敲打下泛起密集的涟漪,池水幽暗。尸体已经被移走,法医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警戒线围着泳池边一块被帆布覆盖的区域,那里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陈默的目光掠过修剪整齐的草坪、昂贵的户外家具,最后落在泳池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物业维修工装的男人正踮着脚,试图把被风吹歪的监控探头掰正。陈默的视线在那人沾满泥泞的廉价胶鞋上停留了一瞬。
回到市检察院,已是深夜。大楼里空荡荡的,只有走廊尽头他那间新分配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雨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蜿蜒流淌,将窗外的城市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陈默脱下湿了大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输入权限密码,调阅“云顶山庄连环杀人案”的卷宗。
屏幕上,案件列表清晰地排列着七个案号。他点开第一个,编号“ydsz-001”。页面加载的进度条缓慢移动,然后,毫无征兆地,屏幕中央弹出一个冰冷的白色对话框:“文件不存在或已被删除”。
陈默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试图通过备份路径查找。无效。他立刻点开第二个案卷“ydsz-002”,同样的提示再次出现。第三个、第四个……他点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第六个案卷打开时,屏幕短暂地显示了一下尸检报告的封面图片,随即,那张图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整个文件条目瞬间从列表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系统故障。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档案科。厚重的金属档案库大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值班的老王头揉着惺忪睡眼从旁边的休息室探出头:“陈检?这么晚……”
“老王,我需要调‘云顶山庄’前六起命案的原始卷宗,纸质的,现在。”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王头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陈检,真是不巧……今天下午,省院督察组那边突然通知,要调阅一批旧案卷宗做合规审查,其中就包括那几个案子……刚拉走没多久。”
“谁经手的?调阅令呢?”陈默追问。
“是……是李科长亲自打电话交代的,说事出紧急,手续后补……”老王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
陈默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办公室。他尝试联系负责前几起案件的技术科同事,电话无人接听。他直接登录证物管理系统,查找与案件相关的物证记录——硬盘、存储卡、监控录像备份……一条条记录点开,状态栏清一色地标注着:“已销毁”或“送检中”。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绝不是巧合。有人在系统性地、有条不紊地抹去一切痕迹。就在他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完全空白的、无法显示的号码。
屏幕上只有四个冰冷的汉字:
适可而止。
第二章 消失的证据
办公室的顶灯在陈默头顶投下惨白的光,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他的眼底。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看到的司法系统——光鲜的表皮下,暗流裹挟着污浊的淤泥汹涌翻腾。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条短信截图保存,随即删除了原始信息。恐惧?有一点。但更多是冰冷的愤怒,像地底奔涌的岩浆,在理智的岩层下积蓄着爆裂的力量。抹除证据?威胁恐吓?很好,这恰恰证明他触到了某个庞然大物的痛处。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既然电子档案和纸质卷宗都被“蒸发”,那就从最基础的、那些试图被抹去的痕迹本身开始。
第一站,市局法医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负责第七具尸体初步尸检的法医姓赵,是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头。他见到陈默,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是疲惫地指了指办公桌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陈检,初步结果出来了,机械性窒息,颈部皮下出血和肌肉损伤符合扼压特征,和前六起……高度相似。”他顿了顿,拿起报告递给陈默,“但有些细节,你得看看原始记录。”
陈默接过报告,目光扫过结论部分,随即翻到后面附带的原始解剖照片和记录。赵法医凑过来,枯瘦的手指戳在照片上死者脖颈处一个细微的皮下出血点上:“这里,你看这个出血点的形态和分布,非常规整,像是指尖用力按压造成的特定形状。我印象里,前六份报告里,至少有三份提到过类似的特殊指压痕迹,甚至……可能指向同一种戒指或者指套的压痕特征。”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前六起案件的部分手写解剖笔记复印件,“电子系统里的正式报告被删了,幸好我习惯留一份手写底稿。”
陈默的心跳快了一拍,他迅速翻看那些泛黄的笔记。果然,在编号为ydsz-003、ydsz-005、ydsz-006的笔记里,赵法医都用红笔圈出了类似的描述:“颈部左侧皮下出血呈不规则星芒状,疑为佩戴特殊硬质饰品(如戒指)压迫所致。”他抬起头:“这些特征点,在第七具尸体的报告里为什么没有详细描述?”
赵法医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电脑前,输入密码登录系统,调出第七具尸体的电子档案。他指着屏幕:“你看,原始录入的照片和描述都在这里,我明明上传了。但今天早上我核对时,发现系统里自动生成的报告书里,关于颈部伤痕细节的描述……被简化了。”他点开报告编辑日志,最新的一条修改记录赫然显示在两个小时前,操作者id是一串乱码,修改内容正是删除了关于特殊指压痕迹的详细描述。“有人……黑进了系统,修改了报告。”赵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尝试恢复原始数据,但备份……也被覆盖了。”
陈默沉默地记录下乱码id和修改时间。戒指或指套的压痕……这或许是串联七起案件的关键物证特征,也是指向凶手身份的直接线索。但现在,它在第七份报告里被刻意抹去,前六份相关的描述也随着原始档案一同消失。他合上赵法医的手写笔记:“这份复印件,我需要带走。”
赵法医点点头,眼神复杂:“陈检,小心点。能这么干的人……手眼通天。”
离开法医中心,陈默直奔云顶山庄物业监控室。案发当夜的风雨似乎也吹进了这里,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霉味。物业经理搓着手,一脸为难:“陈检察官,实在对不住!您要的那晚的监控录像……唉,真是邪了门了!”他指着墙角一排监控主机柜,“就昨天,系统突然报错,硬盘……全烧了!维修师傅来看过,说是电压不稳,瞬间浪涌,物理损坏,数据……救不回来了。”
陈默走到主机柜前。柜门敞开着,几块标着“泳池区域”、“主入口”、“后花园通道”的硬盘被抽出来,随意地堆在一边。他拿起一块,硬盘接口处有明显的焦黑痕迹,凑近闻,一股刺鼻的电子元件烧毁气味。物理破坏,干净利落,比任何软件删除都彻底。他看向那个物业经理:“案发那天晚上,在泳池边调整监控探头的那位维修工,叫什么名字?我需要找他了解下情况。”
物业经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神躲闪:“啊?维修工?那天……那天风太大,好几个探头都歪了,是我们工程部的小李去的吧?他……他请假回老家了,刚走,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电话给我。”陈默的声音不容置疑。
经理磨蹭着翻出通讯录,报了个号码。陈默立刻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陈默盯着经理:“其他维修工呢?或者,当时还有谁在值班?”
“值班记录……哎哟,您看我这记性!”经理拍着脑门,一脸懊恼,“昨天整理办公室,不小心把前几天的值班表当废纸给扔了!您看这事闹的……”他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关键证人,集体失忆。陈默不再多问,转身离开监控室。他知道,再逼问下去,得到的也只会是更多精心编织的谎言。线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干净得令人窒息。
他想起张强副队长提到过,前六位受害者中,有一位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案发前曾和同学在别墅区外的酒吧聚会。或许,她的同学能提供一些关于她当晚接触过什么人的信息。他调出卷宗里记录的这位同学的联系方式,电话拨通,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
“喂?谁啊?”
“你好,我是市检察院的陈默检察官,关于你同学王婷(化名)的案子,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求求你别再找我了!”紧接着是忙音,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已是关机。
陈默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阳光刺眼,他却感觉置身冰窖。所有指向真相的路,都被一堵堵无形的高墙封死。尸检报告被篡改,监控录像被物理销毁,关键证人要么消失要么被恐惧支配。每一次调查,都像撞在一张弹性十足却又坚不可摧的网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吸收。
回到检察院,走廊里气氛压抑。他刚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斜对面的茶水间门开了,他的顶头上司,分管公诉的刘副检察长端着一个保温杯走了出来。刘副检察长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此刻也不例外。
“小陈啊,刚回来?”刘副检察长笑眯眯地走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默耳中,“听说你在查云顶山庄那个案子?辛苦了啊。”他抿了一口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陈默略显疲惫的脸,“这个案子……牵涉面广,背景复杂。我知道你年轻,有冲劲,想做出成绩。不过嘛,”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像裹着棉花的针,“有些事情,水太深。该查的查,该放的……也得学会放。保护好自己,别太较真,啊?别多管闲事。”
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然后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门轻轻合上,留下陈默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那句“别多管闲事”像幽灵般在耳边回荡,比那条匿名的威胁短信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这不是警告,这是来自系统内部的、赤裸裸的劝退。所有的阻碍,所有的“意外”,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指向——那张无形的网,已经牢牢罩住了他,而织网的中心,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林耀东。
第三章 危险的盟友
办公室的顶灯早已熄灭,只有陈默桌上的台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浑浊得像是凝固的淤泥。他面前摊开着赵法医的手写笔记复印件,那些关于“不规则星芒状”皮下出血的描述,像是一串串无声的密码,指向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真相。刘副检察长那句“别多管闲事”的温和劝诫,如同鬼魅般在寂静中回响,每一次都让他握笔的手指收紧一分。林耀东的名字像一块沉重的烙铁,压在心头,滚烫而窒息。对手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系统内部的高墙冰冷而坚固,他像一只困兽,徒劳地撞击着铁笼。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陌生的邮件提醒。发件人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母数字组合,主题只有一个冰冷的问号。陈默的神经瞬间绷紧,手指悬在鼠标上方,犹豫了一秒,还是点了下去。邮件正文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加密压缩包的附件。他立刻拔掉网线,开启电脑的物理防火墙——这是他从警校时就养成的习惯。解压需要密码,他尝试了几个常用组合,都失败了。最后,他输入了第七位受害者的案卷编号。
压缩包解开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很高,显然是长焦镜头偷拍的。背景是一家高档私人会所的后门,夜色深沉,霓虹招牌的光晕在潮湿的地面上拖出模糊的倒影。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门口,车牌被刻意遮挡。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风衣、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弯腰下车。即使只是一个侧影,陈默也立刻认出了那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和本地新闻头条的脸——林耀东。而站在车旁,微微侧身,似乎正与林耀东低声交谈的另一个人,让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周正明。一个以作风严谨、清正廉洁着称的司法界标杆人物。照片捕捉到的瞬间,周正明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笑意,微微前倾的身体姿态流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恭敬。林耀东则显得随意而疏离,一只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侧脸线条冷硬。两人之间流动的氛围,绝非寻常的社交寒暄,更像是一种……权力的交割。
陈默死死盯着屏幕,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张照片本身并非犯罪证据,但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深渊的门。林耀东与司法系统最高层人物的私下会面,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那张阻碍他调查的网,其源头可能深不可测。这张照片是谁拍的?为什么发给他?是新的警告,还是……某种试探?
他立刻尝试回复邮件,系统却提示“发送失败,地址不存在”。发件人如同幽灵,出现又消失。
第二天一早,陈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进检察院大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技术科所在的楼层人声嘈杂,几个技术员脚步匆匆,脸色凝重。
“陈检!”一个相熟的技术员看到他,压低声音,“出事了!昨晚后半夜,系统遭到高强度攻击!防火墙差点被撕开一个口子!”
陈默心头一凛:“什么情况?损失大吗?”
“对方手法极其高明,绕过了大部分常规防御,目标很明确,直奔核心数据库!”技术员抹了把汗,“我们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应急响应,才勉强顶住。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不是为了破坏或者窃取什么,更像是……在找东西?”
就在这时,陈默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走到僻静处掏出来,是一条新的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看邮箱。”
他立刻返回办公室,重新连接网络,登录私人邮箱。收件箱里果然躺着一封新邮件,同样来自无法追溯的地址。附件是一个文件夹,文件名是:“ydsz系列案 - 部分恢复数据”。
陈默的心跳如擂鼓。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扫描文件。第一份,是编号ydsz-003尸体的原始高清解剖照片局部放大图,死者颈部左侧,一个清晰的、由数个微小出血点构成的“不规则星芒状”痕迹赫然在目!旁边附有赵法医最初录入系统的详细描述文本。第二份,是一段被删除的、某位受害人生前最后通话记录的基站定位数据,显示她失踪前曾在云顶山庄附近长时间停留。第三份,是一份加密的通讯记录片段,发送方号码被隐藏,接收方是一个虚拟号码,内容只有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第七个,处理干净。老规矩。”
这些,正是他苦苦追寻却被系统“蒸发”的关键证据碎片!是谁?谁有能力入侵检察院系统,在技术科全力防御的同时,精准地找到并恢复了这些数据?昨晚那个幽灵般的攻击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查看邮件正文。这次,不再是空白,只有一行简短的字:“礼物。小心尾巴。‘影武者’留。”
影武者。一个代号。一个在黑暗中出手相助,却又将自己藏匿于更深黑暗中的神秘存在。是敌是友?目的何在?陈默无法判断,但这从天而降的证据碎片,像黑暗中的第一缕微光,刺破了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照片邮件里那个加密压缩包的密码——第七位受害者的案卷编号。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忙音。几秒后,电话被接通,但对面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
“我是陈默。”他沉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冷静、略带沙哑的女声传来,语速很快:“陈检察官,照片收到了?希望清晰度足够你认出周副院长。”是那个发照片的人!
“你是谁?为什么给我这个?”陈默追问。
“沈冰。《深度周刊》记者。”对方干脆地回答,“我盯林耀东很久了。那张照片是我三个月前拍的,一直没敢拿出来。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第七具尸体。”沈冰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因为我看够了!林耀东的手伸得太长了,连司法系统都成了他的后花园!我知道你在查他,也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所有证据都在消失,对吧?有人在系统里帮你‘打扫卫生’。”
陈默心头一震:“‘影武者’?你知道他?”
“不知道。”沈冰回答得干脆,“但我知道昨晚系统被攻击了,然后你收到了‘礼物’。敌人的敌人,至少暂时可以不是敌人。陈检察官,你手里有法律赋予的权力,但你的手脚被无形的锁链捆着。我手里有媒体监督的笔,但缺乏一击致命的证据。而那个‘影武者’……”她顿了顿,“他有我们都没有的东西——在数据世界里穿墙破壁的本事。”
“你想合作?”陈默直指核心。
“不是想,是必须。”沈冰的语气斩钉截铁,“单打独斗,我们谁也扳不倒林耀东和他背后的那张网。照片我可以给你,我还有一些关于他外围灰色产业的调查材料。但作为交换,我需要你经手的、关于林耀东涉案的最核心、最直接的证据线索。同时,我们需要‘影武者’的技术支持,恢复更多被删除的东西,找到证据链的缺口。”
陈默陷入沉默。与记者合作,尤其是进行这种针对权势人物的秘密调查,风险极高,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而那个身份不明、动机不明的“影武者”,更是巨大的未知数。但眼前的困局,单凭他一个被系统内力量掣肘的检察官,确实寸步难行。沈冰提供的照片和她的调查资源,加上“影武者”那神鬼莫测的黑客能力……这或许是撕开铁幕的唯一机会。
“怎么联系‘影武者’?”陈默问。
“不知道。他联系你,你就回应。”沈冰说,“保持这个号码畅通。记住,我们都在被监视。每一步,都要像走在雷区里。”
电话挂断。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办公室外,检察院大楼依旧庄严肃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条纹。他刚刚踏出了危险的一步,主动拥抱了法外之援。沈冰的笔,“影武者”的键盘,和他手中的起诉书,构成了一个脆弱而危险的三角同盟。对抗林耀东的战争,从孤军奋战,变成了在深渊边缘的携手同行。
他重新打开电脑,点开“影武者”发来的文件夹,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恢复的加密通讯记录上——“第七个,处理干净。老规矩。” 他新建了一个加密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片刻,然后敲下一行字:
“影武者:我是陈默。收到礼物,谢了。关于‘老规矩’,你知道多少?”
第四章 权力之网
加密信息发送后的第四十八小时,陈默的邮箱依旧沉寂。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在耳边盘旋。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一份无关紧要的盗窃案卷宗上,钢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沙沙的声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影武者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那份关于“老规矩”的询问石沉大海,让他对这份脆弱的同盟关系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是刘副检察长的秘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陈检,刘副检察长……在办公室晕倒了!救护车刚走!”
陈默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走廊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低声议论着,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赶到刘副检察长办公室时,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一个打翻的茶杯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渍。秘书红着眼眶,语无伦次:“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胸口闷……脸色煞白……就倒下去了……”
“什么原因?”陈默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
“医生……医生初步判断是急性心肌梗塞……”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太突然了……”
心肌梗塞?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刘副检察长虽然年近六十,但一向注重养生,体检报告从未显示心脏有严重问题。昨天下午,他还曾找过刘副检察长,试图汇报关于林耀东案件调查遇到的系统性阻碍,以及那张周正明副院长的照片。当时刘副检察长只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再次重复了那句“适可而止”,语气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这突如其来的“心脏病”,时机巧合得令人脊背发凉。
他刚回到自己办公室,手机又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助手小张的名字。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陈……陈哥……”电话那头传来小张虚弱而惊恐的声音,背景是刺耳的汽车喇叭和嘈杂的人声,“我……我出车祸了……在建设路和新华路交叉口……有辆车……有辆车故意撞我……”
陈默的血液几乎凝固。“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腿……腿好像断了……头很晕……”小张的声音断断续续,“那辆车……黑色的……没挂牌……撞完就跑了……”
“待在原地别动!打120!我马上到!”陈默抓起车钥匙,冲出检察院大楼。建设路距离检察院不过三条街,当他赶到时,现场已被交警围起警戒线。小张的白色大众polo被撞得面目全非,车尾严重凹陷变形,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小张脸色惨白地躺在担架上,右小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额角还在渗血。看到陈默,他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医护人员按住。
“肇事车辆呢?”陈默拦住正在勘察现场的交警。
“跑了。”交警摇摇头,脸色凝重,“目击者说是一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速度非常快,撞了就跑,明显是故意的。已经通知各路口协查,但希望不大。”
故意的。没挂牌。黑色轿车。每一个词都像冰锥,扎进陈默的心脏。小张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唯一一个被他允许接触部分林耀东案外围信息的人。这场“意外”,目标明确,警告意味十足——斩断他的臂膀。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安排同事跟进小张的救治和事故调查,自己则立刻返回检察院。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驱使他走向证物档案室。他需要确认一些东西,一些他经手过的、可能触及某些敏感神经的案件卷宗。
档案室管理员老李看到他,神色有些异样。“陈检,您要调什么?”
“y市去年那起非法集资案,主犯王海山的卷宗。”陈默报出案号。那是他独立承办的第一个大案,王海山背后隐约牵扯到一些灰色资金流动,当时调查曾受到一些阻力,但最终顺利结案。
老李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又在密集排列的档案架上仔细翻找,眉头越皱越紧。“奇怪……系统显示在库,但……架子上没有啊?”
“没有?”陈默的心猛地一抽,“你再查查去年那起环保局渎职案,编号hj2023-015。”
老李再次操作电脑,然后起身走向另一个区域,翻找片刻,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也……也没有……”
陈默推开老李,自己大步走向存放他经手案件卷宗的区域。一排排密集的档案架,原本应该被卷宗填满的格子,此刻却出现了刺眼的空缺。他亲手整理、装订、贴上标签的卷宗,一本接一本,消失了。不是一本两本,而是他入职以来独立承办的所有案件卷宗,总计十七宗,全部不翼而飞!系统里的借阅记录干干净净,仿佛这些卷宗从未存在过。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简单的销毁证据,这是对他整个职业生涯根基的系统性抹除!没有这些卷宗,他过去的成绩、经验、甚至某些案件中的关键细节,都可能被质疑、被篡改、被彻底否定。林耀东,或者说他背后的那张网,已经不再满足于阻止他调查新案,而是要将他这个人,连同他过去的一切,都从系统里“清理”掉。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冰窟。上司“病倒”,助手“车祸”,卷宗“失踪”……一连串精准而狠辣的打击,无声地宣告着对手的肆无忌惮和那张权力之网的庞大与冷酷。他打开电视,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晚间要闻。
屏幕上,林耀东出现在一个慈善晚宴的现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面带标志性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正将一张象征性的巨额支票递给主办方代表。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他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晕中。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侃侃而谈企业的社会责任和对法治的坚定信仰。
“……耀东集团始终秉持合法经营、回馈社会的理念。对于近期网络上和一些不负责任的小报流传的、针对我本人及集团的恶意诽谤和不实指控,”林耀东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透过屏幕直刺而来,“我已经委托律师团队,正式启动法律程序。我们将坚决运用法律武器,扞卫自身合法权益,追究所有诽谤者的法律责任,绝不姑息!”
“诽谤者”。这个词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愤怒,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笃定。他是在对着镜头说,更是对着所有在黑暗中试图窥探他秘密的人说——包括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脸色铁青的陈默。
陈默盯着屏幕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直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办公室没有开灯,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一双燃烧着愤怒与决绝的眼睛。无声的硝烟,已然弥漫。
第五章 黑暗真相
电视屏幕熄灭的瞬间,办公室彻底陷入黑暗。陈默僵坐在椅子里,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隐隐作痛,却远不及胸腔里翻腾的岩浆灼热。林耀东最后那句“绝不姑息”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在耳膜上反复回响。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冷水壶,将冰水一股脑浇在脸上。刺骨的寒意短暂地压下了沸腾的怒火,却让思维在冰冷的清醒中更加锐利。
抹掉脸上的水珠,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点开加密通讯软件,给“影武者”的账号发送了一条新的信息,内容只有三个字:“你在哪?” 没有回应。聊天窗口里,他之前关于“老规矩”的询问依旧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像投向深渊的石子,连回声都没有。
他又拨通了小张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张的姐姐,声音疲惫而焦虑:“陈哥,小张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医生说右小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肇事车辆还没找到……” 陈默喉咙发紧,只能哑声叮嘱她照顾好小张,费用不用担心。挂了电话,他又联系了医院,询问刘副检察长的情况。值班医生语气谨慎:“刘副检察长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暂时稳定,但心肌梗塞面积不小,预后……不太好说。”
孤立无援。陈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词的重量。上司倒下,助手重伤,卷宗消失,盟友失联。林耀东那张在聚光灯下从容宣战的脸,此刻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庞大而狰狞。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四周都是看不见的电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手头仅剩的东西。记忆。那些被他亲手整理又消失的卷宗内容,细节或许模糊,但案件脉络和关键人物仍烙印在脑中。他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开始疯狂地敲击。从王海山的非法集资案开始,他回忆每一个可疑的节点,每一笔流向不明的资金,每一个曾试图施压或说情却最终不了了之的名字。然后是环保局渎职案、那起涉及土地违规审批的窝案……一行行文字在屏幕上流淌,像在废墟中徒手挖掘,试图拼凑出那张无形巨网的轮廓。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襟,指尖因为高速敲击而微微发麻。他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直到窗外深沉的夜色开始透出一点灰白,文档里已经积累了上万字杂乱却滚烫的记忆碎片。
就在他因为过度疲惫而眼前发花,准备起身冲一杯浓咖啡提神时,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微小的提示框——不是他常用的邮箱,而是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用于接收“影武者”文件的加密邮箱。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主题栏空白。附件是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文件名只有冰冷的日期:“2018-07-19”。
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正文。里面只有一行字,同样是乱码,但他认得——这是“影武者”上次提供的密钥。他复制密钥,下载附件,导入专用的解密软件。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解密完成。他戴上耳机,指尖悬在播放键上,竟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耳机里传来一阵沙沙的电流底噪,紧接着,一个清晰但略显失真的声音响起,带着审讯室特有的空旷回音:
“……林耀东,你最好想清楚。‘蓝海项目’那笔三千万的‘咨询费’,到底进了谁的账户?王德发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声音……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沉稳、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即使透过六年的时光和劣质的录音设备,他也能立刻辨认出来——那是他的恩师,前任检察长,周正明!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年轻、油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正是林耀东:
“周检,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蓝海项目’是合法合规的,所有资金往来都有据可查。至于王德发……唉,他投资失败想不开跳楼,我也很痛心,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耀东!”周正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别跟我耍花样!王德发死前一周,他的账户收到过你私人助理的转账记录!五十万!这你怎么解释?还有,他老婆亲口指认,是你派人威胁她,让她闭嘴!”
录音里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陈默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仿佛能透过耳机,看到六年前那间审讯室里,年轻的林耀东在周正明锐利目光下无处遁形的样子。
“周检……”林耀东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语气变了,油滑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低沉,“我……我承认,那五十万是我给的。但我不是威胁,是补偿!王德发他……他老婆当时刚查出来癌症,需要钱救命!我……我是一时糊涂,看他可怜……”
“一时糊涂?”周正明的声音冷得像冰,“用五十万封口,掩盖你非法转移三千万国有资产的事实?林耀东,这够你坐穿牢底!”
“周检!”林耀东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我可以把钱都吐出来!加倍!只要您……只要您高抬贵手!我林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父亲他……他身体不好,受不起这个打击啊!周检,您就当可怜可怜一个老人……”
录音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陈默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的伤口,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太了解自己的恩师了。周正明一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蛀蚀国家根基的腐败。他绝不会……
“唉……”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种陈默从未在恩师身上感受过的疲惫和……妥协?“林耀东,你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钱,一周之内,一分不少,退回指定账户。王家那边,你自己去处理好,永远别再出岔子。至于你……”周正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只剩下冰冷的警告,“好自为之。如果让我发现你再碰这些脏东西,谁也保不住你。”
“谢谢周检!谢谢周检!我一定!我一定洗心革面!”林耀东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谄媚。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耳机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单调地重复着,像一把钝锯,在陈默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他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耳机里的声音消失了,但那些话语,尤其是恩师那声疲惫的叹息和最后的警告,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响。
六年前……蓝海项目……三千万国有资产……王德发的“自杀”……五十万封口费……
他敬若神明、引以为人生灯塔的恩师,那个教导他“法律是最后的底线,不容玷污”的周正明,竟然……竟然亲手放走了林耀东?为了什么?因为林耀东的哀求?因为林家的背景?还是因为……那声“我父亲身体不好”的暗示?
陈默猛地摘下耳机,仿佛那东西烫手。他踉跄着站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凌晨冰冷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城市浑浊的味道,却无法驱散他胸腔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震惊、背叛和信仰崩塌的恶寒。
他扶着窗框,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过去二十多年构筑的世界观,那个以法律为基石、以正义为穹顶的精神殿堂,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他一直以为林耀东的权势只是腐蚀了部分系统,却从未想过,原来早在六年前,在他踏入这个体系之前,那腐败的根须就已经深深扎下,甚至……缠绕着他最敬仰的人。
周正明……他视为父亲般的存在。他选择检察官这条路,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恩师人格的感召。他一直以为,恩师因病提前退休,是带着一身清誉离开的。可现在……这卷录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捅穿了他对林耀东案的认知,更彻底绞碎了他对司法体系、对毕生信仰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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